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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道:“总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这话朕以前怎地没有听说过也只有你这厮有那个狗胆,竟敢与朕这般说话世人皆称帝王为万岁,尽是睁眼说瞎话。朕还没有老到糊涂昏聩的地步,于生死之事怎会那般看不开对了,朕险些忘了,你这厮所学驳杂,好像还专程进宫为朕那长秀孩儿诊过病其实不用你说朕也知道,老天留给朕的时日不多了。”

岔开话题道:“想要做一个好皇帝,委实是天下间最苦最难的差事。看似风光,平日在朕面前会说人话的没有几个,纵是夫妻父子之间闲谈,朕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去分辨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累啊似你这般与朕说话,朕感觉很坦然,很轻松。朕今日密召你前来,是有几桩要紧事与你商量。在此之前你先告诉朕,你是怎生想到朕是诈病之后又金蝉脱壳的不瞒你说,朕一是固然好奇,二是听来日后另有妙用。”

杨致虽无心显摆,但自认没什么好隐瞒的。皇帝短时间内仓促驾崩的可能性已然不大,让他多见识见识自己的成色,并不是坏事。直言道:“皇上既能赏识重用微臣义兄徐文瀚,当知他是胸罗万机尽忠事主之人。微臣在山东蓬莱接到他托秦氏转来的急报,当时就立刻意识到长安必有大变。”

皇帝欣然点头,插言笑骂道:“文瀚品才俱佳,雨农之后的大夏文臣首辅之位,除徐卿之外不做第二人想。不过在朕有生之年,只会行其实而不会赋其名,那份人情得留与后继之君去做。还有一节朕今日才有机会与你说起,朕原以为文瀚与长秀堪称绝配,本想待时机成熟时为二人赐婚。不想长秀暗自钟情于你在先,你这厮借醉卖乖将生米煮成熟饭在后,朕只得作罢,现如今说来都是废话了。日后待朕能得闲暇,定要为徐卿成就一段良缘”

皇帝自知时日无多,为免臣子挟拥立新君之功居功自傲难以驾驭,自然要为后继之君留下升赏臣子的充分余地。皇帝能当面说出这等交心之语,可见他是将杨致视为可以无话不谈的宠臣看待。

杨致对这种肉麻的恩宠却老大不以为然,心道:徐文瀚引以为傲的帝王道、屠龙术,并非胡乱兜售的大路货,能甘心在您驾前为臣,那已经是给了您天大的面子了。老徐至今还蒙在鼓里,不知您还红光满面、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他对您那宝贝太子毫不待见,已然萌生了打退堂鼓的意思。莫说老徐压根不会有攀龙附凤吃软饭的念头,就是当朝首辅之位只怕也不怎么稀罕。连您自个儿都口口声声说现在是纷争乱世,只要真是成色十足的顶尖人才,还怕没有销路么

杨致当然不会蠢到当场戳破皇帝那张老脸,不去接他的话茬,接着说道:“天下皆知大夏上下一心君臣用命,其时皇上御驾亲征南唐高奏凯歌。若长安骤生大变,无他,唯诸子争位尔宁王坐镇随州,康王远在幽燕,越王虽奉旨监国总归尚自年幼,四位皇子唯有太子伴驾东征。那一头传闻皇上在班师凯旋途中病势沉重,长安这一头就相机而有异动,除了太子,谁还能有这个机会”

皇帝的眼神骤然阴冷下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恒儿白做了十多年的太子,根本没拎清太子这个位置有多重的份量”

第203章释疑解惑

皇帝一提及太子,便骤然变得眼神复杂脸色阴郁起来。

皇帝当年之所以决定册立皇长子赵恒为太子,实际上是激进派文臣、少壮派军方势力与保守派文臣、依靠老牌士族豪强势力支持的外戚集团四方妥协之下,达成的平衡结果。赵恒已过而立之年,当时已是一位翩翩少年,到了懂事的年纪。他受封册立为大夏储君至今,已逾十六年之久。十六年的时间实在不算短,赵恒唯恐有朝一日为人取而代之,在这段漫长的岁月中一直如履薄冰。无一日不是战战兢兢,无一刻不是小心待人。

凭良心说,赵恒这位抓大放小的皇帝老爹并不是那么好伺候,他署理琐碎民政多年并无大错,本人也从未与任何人结下过太大怨隙。能十六年如一日的做到这一点,这又是一种怎样炼狱般的煎熬本身就已经称得上是一桩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是以赵恒“勤勉仁厚”的声名举世公认,确然名副其实,在诸如卫肃、沈子通之流的厌战守成的保守派势力当中很有市场,广受赞誉推崇。

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子此番设计皇帝,若不是在心黑手辣上还差了那么点火候,皇帝纵有十条老命也已然了账。太子在皇帝面前素来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却陡然铤而走险上演了一出抢班夺权的活剧。杨致完全可以想象,皇帝从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愤怒,到冷下心来决意将计就计与亲生儿子周旋,其心路转换之痛苦委实难以用言语形容。

朝堂政争无所谓对错,成王败寇才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杨致无心细究皇帝阴冷话语中的深意,继续就规定的题目侃侃而言道:“微臣义兄蒙皇上重用为国理财,当然不会不知道,当日微臣以奉旨巡查为名赶赴山东所为何事。微臣在山东正自大力整顿水道海防,设衙署官征税之事仅是稍具眉目,若非义兄急召,绝不至于决然抛下手头一切事物急赶回京。经臣等兄弟三人碰头密议之后几相印证。认定太子妄图谋逆已确信无疑,同时也议定了一些应对之策。”

“微臣听说皇上病势凶猛,当时就隐隐觉得其中大有蹊跷。紧接着又听说周大将军几乎同时病重不起,多亏大哥见机得早。及时出手救治才得保不死。大哥结合当时的局势考虑,周大将军显然是太子一党抓住禁军的最大绊脚石,疑心他是受太子一党下毒暗害,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而微臣总感觉此事没那么简单,却又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后来有意无意的探了探二哥的口气。听说秦公很不凑巧的也病倒了。如微臣所言不差,据说闭门卧床养病的秦公应该早已秘密潜出长安,亲自赶赴千里之外的中州接应圣驾了。因为您的真实病况始终是决定局势走向至关重要的环节,微臣那时心底便形成了这样一个模糊的大致轮廓:不排除是您从一开始便有心设局的可能。”

皇帝蔑笑道:“你们兄弟三人才智卓绝各有所长,虽然都可称是人中龙凤,也只文瀚有一片公忠忧国的赤诚之心,至于你这厮与空云嘛,嘿嘿外间为将太子拉下马造势的那些流言蜚语,想必是出自你的手笔,若非借助秦氏之力。绝不会传得如此沸沸扬扬。秦氏的大肆囤粮之举,必然也是公私两便了。”

秦公早已提醒叮嘱过杨致,皇帝的精明半点都不比你差。杨致心下雪亮:天地良心,这两桩都是徐文瀚的主意。老徐公忠忧国是真的,但未必是皇帝所说的那种一条道走到黑的死心眼傻蛋。不管放风造谣还是大肆囤粮,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这等大事若无秦公点头,秦空云做得了主吗皇帝有意扬徐而抑杨、秦,是抱了暗含挑拨分而治之的坏水,既是引导杨、秦二人向无欲无求的徐文瀚看齐。更重要的是开始为稍后的讨价还价争取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