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摇头恍然一笑:古往今来哪位皇帝不是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无比金贵好端端的一座御花园居然会容留这么一片密林,难道是怕那些狗胆包天的刺客无处藏身么这其中没什么猫腻才怪
思索间已不经意的又七拐八绕前行了百余步,依稀可见前面林木掩映间有一座石亭。杨致刚放缓脚步,只见对面有人迎了出来:“小人奉旨在此相迎飞虎侯。”
来人一身寻常宫中内侍服色,语声舒缓平淡,语气不卑不亢,但却怎么听着都似乎感觉阴兮兮的有些瘆人。
杨致定睛一看,不禁愣了一愣:来人赫然是金子善。正是在年前为求领兵出潼关迎驾,而应越王赵启之邀进宫赴宴之日,那个平时隐匿无形、只昙花一现之后又杳无声息了的金子善。正是那个当着监国皇子赵启的面,敢于指挥数百侍卫与杨致悍然对峙的金子善此人是内侍乎不是内侍乎平时又死在哪儿躲着
看来皇帝的心机并非先前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皇宫大内永远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稀奇古怪的秘辛。只是皇帝今时今刻把金子善这张牌亮出来,有那个必要吗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杨致戏谑的笑道:“有劳了。哦,对了,杨某有一事不明。还望不吝赐教:我该如何称呼阁下是该叫你金公公金侍卫或是金统领还是金将军”
金子善闻言眼神却是丝毫不乱,侧身让过一边,面色如常的淡淡答道:“飞虎侯说笑了。小人只是皇上身边一个寻常奴才而已,有何德何能得飞虎侯这般抬举高看”
“小金,是致儿来了么还在絮叨些什么还不快领他过来”从石亭传来皇帝的朗朗笑声:“你二人也算是熟人了吧若想多多亲近。来日方长,不差了这一时半会。”
皇帝竟然亲切的称其为“小金”,而不是直呼其名,且说什么“来日方长”足见此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非同小可
杨致话中本就意含调侃,皇帝出声一招呼,自然不会再与金子善纠缠。应声上前,只见石亭周围仍为树木笼罩,亭内四角摆放了四个炭火熊熊的铜盆。皇帝身披玄色大氅,红光满面,脸色比平日更显出奇的红润。一手执着银壶。一手执着银杯,正在自斟自饮。
杨致躬身长揖道:“微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放下银杯,满不在意的挥手道:“要你这厮叫朕一声父皇,怎地还这般生涩免礼,免礼来,来,来坐陪朕喝两杯,今日咱们好生说说话。”
指着圆几上的另一只银杯道:“小金,来给致儿斟酒”
杨致老实不客气的就势落了座,同时暗自思忖。皇帝今日在如此隐秘的地方召见,对自己的热情却略显过了头。这副架势,与马成提醒的“谨言慎行”岂不是牛头不对马嘴了
金子善也不多话,不声不响的从皇帝手中接过银壶。不慌不忙的将杨致面前的银杯斟满,又恭谨的执壶退下,侍立在皇帝身侧。
杨致此刻与皇帝的距离不过两尺,可谓触手可及,但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胸前也涌上一股微微的温热。
“父皇今日怎地有这般雅兴儿臣本就不善饮酒。平日里就是个口无遮拦的,如若待会儿耍起酒疯恐怕愈会是胡言乱语,那便大大不妙了”
脸上笑意盈盈,却暂不忙着端杯相敬。借着口中胡乱搭讪的片刻功夫,笑眯眯的两眼迅速扫视了一遍三人之间相距不过三尺见方的环境,虽眯成了一条线、却仍不失半分犀利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金子善手中的银壶上。那银壶看起来怎么隐隐有似曾相识之感
壶盖那该死的壶盖杨致脑子里蓦地灵光一闪:但凡御用器皿,无不极尽精巧考究。不到茶盏大小的壶盖上为什么会有一条精致的细缝虽然银壶式样迥异,但杨致对壶盖上这条细缝的印象深刻了莫非这与当日在北燕定北王府那把银壶岂有异曲同工之妙如若不是当时见机得早,早已稀里糊涂成了冤死北燕的一缕孤魂,焉能还有今日
那该死的制壶匠完全可以用“杀人灭口、必备佳品、帝王专用”做广告词了杨致虽对大夏的历史轶闻不甚了然,但不难想象,所谓开国以来两代皇帝仅止在此地召见了三位重臣,绝非什么莫大的荣耀。反而言之,那三位前辈重臣必定没落下个什么好下场甚至是死都不知道是什么死的,死得莫名其妙
皇帝此番召见是何用意,杨致进宫之前不是没有仔细的想过。原想皇帝最多就是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敲打敲打他,很难说就一定对他怀有太大的恶意。然而这把该死的银壶却令杨致认定,皇帝今日对他也绝对没什么好意。皇帝不用贴身近侍马成伺候,而敢于只留金子善一人在身边,也令杨致断定,在皇帝眼中,貌不惊人的金子善的心智武技,恐怕未必就比自己逊色多少
杨致在这一瞬间心中颇为纠结:除非是皇帝疯了,否则的话,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没必要取他性命。隐龙示警,从无差错。从胸前的反应情形来看,这种可能性亦是极小。可皇帝突然间装神弄鬼的给他来上这么一手到底是想干什么是赌上一把,装作毫无察觉的把这杯酒喝下去看看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还是干脆不喝
第245章特殊待遇
皇帝堪称半生都是在明争暗斗中度过,眼光何其老辣杨致这一转念的狡狯,又怎生瞒得过他的双眼貌似慈祥、同样笑意盈盈的目光登时掠过一抹阴鸷的厉色。也正因如此,就在皇帝下意识的回头望向金子善,与其眼神触碰交汇时,立刻将杨致心中那一瞬的纠结彻底击溃了。
杨致骨子里向来是个很现实的人,已在心中反复思量过无数次,自问至今为止只有皇帝亏欠他的,他却不曾亏欠过皇帝什么。
在无关痛痒的场合,把头低下一些打打花呼哨,卖足皇帝的面子倒也没什么。可前天傻乎乎的在宫门外喝了一肚子西北风,今天换了副嘴脸貌似想给他颗甜枣吃,但他偏偏又敏锐的察觉到这颗甜枣百分之百是有毒的。无论皇帝今日召见他究竟是出于何种动机,总归是拿自己宝贵的性命交托给别人股掌之上。同样的一把银壶,第一次没上当,第二次却为了搏一把对方的仁慈程度而主动上当,无疑十分愚蠢,也是杨致绝对不能容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