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有抓到他。”万毓纾眉头紧颦。
沈寅初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那一方冻石镇纸,眼底幽暗望不到底,像是心不在焉。
万毓纾看着他的样子,轻轻的叹了口气,劝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要在伤神了。”
沈寅初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淡淡的说:“你只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就好了。”
静姝经这一番事,自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每日昏昏沉沉,已经月余了,但每日卧床昏睡却占据了一半时日,醒的时候也是发呆居多,沈寅初虽是日日都来,但静姝不愿看他,他也是略坐坐就走了。
孙妈看在眼里,也是暗暗叹气,这一对冤家,都只是傻子罢。
这样一拖,便到了隆冬时节,江南雪很是少见,才刚入腊月,早上心莺推开窗一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原来夜间迤迤逦逦的下了半夜,到了早上雪虽然还不算厚,但也有些雪意了。
静姝还沉沉的睡着,屋子里本是通了暖气管子,但怕她病中怕寒,外间也生了个暖炉,心莺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手里捧着几支红梅,进来插瓶,那红梅上本占着几分雪,到屋子里热气一融,化作几滴雪水,顺着那瓷瓶慢慢流下来,浸入那厚厚的地毯,消失不见了。
过了一会,掀开帘子,走进去,却吓了一跳,静姝穿着单薄的寝衣坐在镜子前,她大病初愈,镜中人脸色苍白,仿佛白玉雕琢的人像,经此一劫,她似乎更加消瘦,那素白的寝衣像是虚虚的罩在他身上,一头乌黑的发垂在腰际,更是映的她一张小小的脸更加的惨白削瘦,颧骨凸了出来,眼睛深深的陷进去,坐在那里,行如鬼魅。
心莺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起床了,外头下了雪,可冷了。”
“雪下雪了吗”
静姝许久没有说话,一开口竟是嘶哑的。
心莺走过去,拾起象牙梳子给她梳头,故作轻松的说道:“是啊,这到是稀奇事,金陵可许久没有下过雪了呢,不说金陵,在睢阳下雪也是个稀罕事呢。”
她病中损了身体,又吃了药,头发每日都掉落不少,此时一梳,更是掉得厉害。心莺害怕极了,只好不动声色,一只手慢慢梳着,另一只手轻轻按着头发,动作极快,已经将落发轻巧揉入袖中,不让她看见。
镜中的人瘦得掉了形,仿佛一朵风干的鸢尾花,脆弱得轻轻碰触就会粉身碎骨。
虽然不可制止的瘦了下来,但她奇异般的不见憔悴,皮肤反倒显出隐隐的青玉色,面孔上洇出的病态潮红,倒像是盛妆胭脂的红晕,映在铜镜里的一双眼睛,本应是黑漆点就,时日久了漆光尽黯,仅余了一点灰淡的光泽。仿佛只是个无声息的木偶人。
“你折的那红梅,真是好看。”静姝抹过脸,对着她说。
心莺抬头,透着影影绰绰的珠帘,果然看到那盆红梅稀稀疏疏的立在那里,也笑了笑:“后面院子里的红梅开的好,我就想着折几支来给小姐玩。”
静姝淡淡的笑了,“我想出去看一眼。”
心莺听了这话急着说:“外头天寒地冻的,又下着雪,可不行的。”
静姝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步履虽还是轻飘,但到底是不用搀扶了,听她淡淡的说:“我就是去看那场雪。”
心莺瞧着她眼神黑洞洞的虽然没有神采,但透出一股子固执和坚定,只好投降,给她翻找出一件大氅,手里放了一个暖炉,选了一顶海龙拔针的软胎帽子,伺候她穿戴衣裳。
静姝也不再说话,任由她往自己身上添衣裳,一切收拾妥当了,心莺才扶着她走出去。
一开门雪还纷纷扬扬的下着,细细碎碎的如盐粒一样,
一阵疾风吹来,寒风刺骨,心莺拽紧了她的大氅,怕她经了风,静姝还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
一年前的那场大雪,自己孤身去了黎北去见他,一样的雪,当时心里的悸动,已经不复存在,像是失了心,再回忆,也惊不起一丝波澜。
失去那样令人绝望,绝望到像是生生剜去一颗心,令人痛不欲生。她已经失去了心,再也无力承受他一丝一毫的讯息。
她站在风头上,也没有觉得冷。痴立了许久,也没有踏出一步,良久,轻轻的叹了口气,像是和前尘往事做了个诀别,眼底却干干的,再也流不出一丝热泪来。
“回去吧,我累了。”
静姝转过身,扶着墙慢慢的走着,心莺愣了片刻,赶紧过来扶着她,“小姐,你不是要去看梅花吗”
静姝轻轻的摇了摇头,声音淡薄的像是从云端传来:“我有些累了。”
第五十二章 红烛自怜无好计
更新时间2016419 13:00:16字数:2587
年关将至,沈寅初也越来越忙起来,来见静姝的时间也越发缩短。
静姝有时迷迷糊糊的醒来,已经是半夜,床头永远是留着一盏灯的,窗外寒夜寂寂,睁开眼会看见他伏在桌子上,皱着眉在处理文件。
她又是一阵心痛,只能迷迷糊糊重新睡去,医生偶然来看她,屋子里永远暗沉沉的,太阳从西边的窗子里照射进来,才让人知道一天已经过去。
这样的日子,沉寂得没有任何分别。她活得像茧中的蛹,无声无息的茫然感知时光荏苒。
冬季的阳光从卧室窗户里照进来,淡浅若无的金色,令人无限向往那一缕温暖,可是到底中间隔着一层玻璃。
她这一生都在渴求着温暖,可温暖却离她渐行渐远如何都追求不到了。
这日午后,静姝刚吃完饭,恹恹的倚在沙发上剪着花枝插瓶。
沈寅初走进来,看着她并没有睡着,脸色也好了许多,心里也不由的高兴,又看着她淡淡的神色,摸了摸鼻子,只说:“刚吃完饭就坐着,当心积了食。”
静姝拿着剪子的手一顿,垂下眼,只愣了一秒,又重新剪起来,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沈寅初见她没有做声,绕着沙发走了一圈,在她不远处坐下了,又说:“这红梅插瓶,还是得用官窑蟠龙双耳瓷瓶才算最相宜,书房里刚好有一对,我让人给移了送过来。”
她还想当做没听见,但心底到底不忍,虽未抬头看他,但也能感觉的到身上那灼灼的目光,他长久的看着她,目光沉沉,带着几分悔意和期待。
静姝被看的有几分不适,终于放下剪刀,淡淡的说了一句:“随你吧。”
沈寅初听了她的话,脸色也终于松了几分,轻轻的吁了一口气。声音都似乎因为欢喜带了几分颤抖:“那我就吩咐人把那花瓶移过来。”
静姝听着他的话,心里一阵抽疼,没有回头,慢慢的走回了卧房。
沈寅初却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心里快活了一天,连眉梢都似乎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