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和高高立起的石碑,微微有些惊叹,对身边的婢女说道:“那就是盛德园吗”
“是的,小姐。”那婢女是刘嫖送给她的,说是陈家收养的死忠奴婢,名唤飘儿,才十七岁,却十分伶俐聪明。
盛德园,汉文帝灞陵的陵园。西汉的帝王陵墓中,目前为止唯一一座坐落在长安城东南的陵墓。因为古代的昭穆制度,既不能归入穆位亦不能归入昭位的灞陵只得另辟陵区。其东北是窦太后的陵寝。因为馆陶公主早已决定要陪葬灞陵,因而在灞陵附近盖有别庄。
当陈娇步入这座她母亲精心修筑的别庄,才真正感受到古人对死后生活的重视,为了便于监管陪陵的修建,这座别庄的规模相当之大,并不是陈娇想象中的那种苏州园林式的小庄园。
“小姐,这是你的房间。”别庄的管家早已收到了馆陶公主的指示,恭恭敬敬地将陈娇领到了她的房间里。
“你们退下吧。”陈娇看了看四周,对飘儿和管家点了点头。待到所有人都离去之后,她推开窗子看着外面,心道,徽臣,你现在到哪里了呢
“徽臣,我们就这样走了,没关系吗”宁释之问道。
“你不是一贯讨厌我姑姑吗”刘徽臣看着宁释之担忧的神色,取笑道,“怎么现在也会担心她了”
“谁说我担心她我是担心我师兄。”宁释之一听到这句立马翻脸。
“放心,对姑姑来说,我们走得远远的,比较好。”刘徽臣说道,脑中想起父亲的话。
“你们要好好记住,陛下,你们的皇叔,他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千万不是试图去挑战他的权威。”
姑姑,你现在做的这一切,皇叔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呢还有那个韩墨,他的一片痴心怕是要白白浪费了。
“陛下。”当刘彻踏入未央宫,已在门外久候多时的余信立刻上前恭敬的喊道。
“信卿怎在此”刘彻看到时刻守候在母亲身边的余信出现在此处,感到十分惊讶。余信服侍他母亲已逾四十年,刘彻掌权后,便封了他为中常侍,秩比两千石,只是余信一贯都只跟在王太后身边,而近来王太后缠绵病榻,更是一刻也离不开他。
“回陛下,太后娘娘请您一回宫就去见她。”余信恭敬地回道。
“母后”刘彻略略有些惊讶,王太后虽为太后之尊,但是却很少如她的婆婆窦太后那样干预朝政,相反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在长乐宫中,悄然无息的。这种安静很好地维护了她和自己的强势儿子之间的关系。
刘彻收回自己的惊愕,点了点头,道:“信卿,朕这就随你走。”
路上,刘彻和余信聊了聊母亲的身体近况,却发现余信双眉紧皱,看来情况不妙的样子。
“是吗母后的身子已经差成这样了”刘彻微微叹道,“那她应该好好静养。今日,召朕是要干吗”
“可能,”余信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和馆陶大长公主有关。”
“姑姑”刘彻听到这句话,脸上原本的轻松立刻消失不见。
但是余信却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公主离去之后,娘娘就一定要让臣来找您。”
“姑姑和母后谈了什么你知道吗”刘彻问道。
“臣不知。”余信摇了摇头,说道,“当时,娘娘把所有人的都赶到殿外,只有她们二人密谈。”
两人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长乐宫。长乐宫,一座“土被朱紫”的宏伟宫殿,在尚玄的汉代,红色被视为至高无上,长乐宫的地面墙壁全部涂朱,那红色昭示着居住者在整个汉帝国拥有怎样的至高地位。
“儿臣叩见母后。”刘彻向躺在病榻上的瘦弱女子郑重行礼。
“起来吧。”王娡的脸上血色全无,这个也曾经艳冠群芳的女子,此刻剩下的只有憔悴。她勉强撑起身,一边的宫女立刻机灵地送上扶手让她依靠。王娡侧身靠在扶手上,仿佛是终于舒服了些,她向刘彻招了招手,说道:“彘儿,你过来。”
“母后。”刘彻走到王娡身边。
王娡用自己枯槁的手抚着儿子的脸,感叹地说道:“彘儿,你长大了。母后,老了。”
“母后,你说什么呢。朕现在是皇帝,一定能治好你的。朕可以广发告示,召天下名医齐集长安,为你治病的。”刘彻抓住母亲的手说道,“你一定是在房里呆太久了,春天了,朕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天气,马上就会好的。”
王娡苍白着脸,看刘彻在她面前指挥着宫人们准备銮舆出行。
虽然已经到了春末夏初的时节,有花匠精心保护的很多春花仍然盛开着,争奇斗艳。王娡被抱到那繁花似锦的花丛中,身体显得更加的单薄。
“母后,晒晒太阳,感觉有没有好一点呢”刘彻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几个心腹服侍着。
“彘儿,还记得你和阿娇的婚事吗”王娡忽然说道,“当初,也是在这样的春日里,母后教你说那句广为传诵的若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贮之,那时候你还笨笨的记不住,母后当时不知道有多着急。”
“母后,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对刘彻来说,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那时候,为了记那句话,他私下不知道挨了母亲多少打。
“今日,你姑姑来找我。不知不觉,她和我也生分了。”王娡说道,“当初,可不是这样的。”
“母后,如今你已经是皇太后了。现在轮到她来求你了。”刘彻皱眉说道,边从杨得意手中拿过一件披风,披在王娡身上。
“求”王娡摇了摇头,说道,“彘儿,你和阿娇的事,母后也不想说你什么。只是有时候,不要总认为自己所做的都是对的,偶尔回头看看吧。”
“”
“母后,也是这几年才渐渐领悟的。”王娡看着沉默不语的儿子,她露出了惨淡的笑容,在阳光下仿佛要就此消逝般,“独自坐在天下间最高的那个位置上,是多么的冰冷。”
“阿娇,其实很可怜。母后羡慕她还有争取的勇气,可是更怜惜她,因为她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人,不可能争得过命的。”王娡继续说道,“如今,她既然失忆了,彘儿,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呢”
“”
母子二人,沉默地看着那开得娇艳欲滴,仿佛要用最后一抹春色燃烧天地的百花园,都不作声。
“你回去吧。”王娡开口道,“让余信陪哀家就可以了。”
“小姐,该用晚膳了。”飘儿指挥人端着膳食走进房间,不意外地看到陈娇正失神的遥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