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分节阅读 6(1 / 2)

急切期盼的眼神,令每一个与之目光接触的人都不免动容。

直到第二天傍晚,两个警察走进来。他们拿出一只白色的运动鞋,说是江桥上找到的,请他辨认。

陆群飞只看了一眼,便面如死灰。他瘫坐在座椅上,双手捂住了脸。

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了。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眼。劝慰了几句后,便将详细的经过与他说明。

千草是在北城高中附近的公用电话亭打出那通电话的。按时间来推算,陆群飞离开学校赶往千草家的这段时间里,她还在学校。以她的伤势,她知道自己跑不远。她一直躲在学校里的某个角落,等他离开后才出来。也就是说,她从走下天台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定了赴死的决心。

她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与自己最爱的人通完电话,便搭上了向南的出租车。

通过对当事出租车司机的询问,确认了那是一个个子瘦小,身穿男式棒球外套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瘦得可怜啊,看一眼就忘不掉。”这是出租车司机的原话:“她说要去南区。我看她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一路上多问了几句。她什么话都不肯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内向的小孩。到了目的地,她掏了半天的口袋才掏出十元钱,还不够起步价呢。我看她孤零零的一个小女孩怪可怜的,就说算了。嘱咐了她几句注意安全就走了。那儿离江桥还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我要是知道她是要上桥寻短见,说什么也不会让她离开的。话说回来,现在小孩的心理承受能力真是太差了。失恋了,想不开;考试不及格了,想不开;父母没给买手机,想不开。我们在他们这么大的时候,神经比电线杆子还大条,摔打着就长这么大了。你说是吧警察同志。”

另一名目击者称,他开车驶过江桥上时确实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大桥中央一侧。衣着和身型特征都与千草相符。那时大概是晚上八点左右。

她是什么时候跳下去的没有人知道。

接到报警后,警方迅速展开了搜寻。直到第二天傍晚,他们才在离桥头一百米的地方找到了这只掉落的白色运动鞋。而江桥的下面,则是波涛汹涌的滚滚江水

“江水流速急湍,几乎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恐怕,连遗体都很难找到。”

最后,警察同志如是说。

陆群飞起身,僵直地走出警察室。他径直来到一楼的洗手间,反锁上门。

他一拳砸在白瓷砖墙上,紧接着又是连续的挥拳,直到手关节的破口处渗出了猩红的血液,沿着墙面潺潺流淌。

他的心此刻也在滴血。他的额头顶在墙上,泪水顺着光洁的面庞滑落而下。只要一想到千草在面对江水时抱着怎样一种心境,他就感到心痛入骨。

现在想来,有好几次,千草在与他目光对视时,那双漆黑的瞳仁里都像有一种求助。而他,只当她是天性胆怯使然,并未多加留意。他应该早些发现的。在千草提出转校后,就不该再让她回到学校。他太大意了。他看不到黑暗,并不代表黑暗不存在。

他拖着还在滴血的手臂,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失魂落魄地走出警察局。

外面已是暮色苍茫,绯红的夕阳沉入天边,一并带走的是这个冬日里最后一丝余温。

他知道,黑夜已经来了。

、9

随着受害者的身故,这件骇人听闻的校园霸凌事件也随之浮出水面。各路媒体争相报道,一时成了各大板块的头版头条。由于案件涉及未成年人,当事人的真实姓名皆被隐去。也未有影像之类的东西见诸报端。

所有参与这起霸凌事件的嫌疑人均被北城高中除名,包括盛夏。

林伯母主动提出与千草的父亲离婚。在这起事件中,受害者一方是她的继女,施暴者一方是她的亲身女儿,左右都难辞其咎。匆匆地结束了这段不到三年的婚姻,她带着女儿搬到了东区。

盛夏已经没什么机会再见到陆群飞了。

十六岁生日那天,她坐上地铁,绕了大半个城市来到陆群飞的学校。

当他走近她的身旁,他的目光并未在她的脸上有片刻停留,像个陌生人般与她擦肩而过。

“群飞哥”

盛夏在身后叫住了他。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特别想你,每年的生日都是跟你一起过”

“跟我无关了。”

短短的几个字让她瞬间掉下了眼泪。

“群飞哥,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当作不认识我”

“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他欲离开,盛夏再次叫住他。

“我搬家了”她泣不成声,“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搬家了妈妈和千伯父离婚了,也许,我注定不能有一个完整的家。以前,有你在,每次难过,还能找你说说话。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了群飞哥,我的家没了,学校也把我开除了。这样的惩罚对我还不够吗为什么你也要对我这么残忍”

“在千草经历每一次暴力,而做为家人的你冷眼旁观甚至参与其中时,她心里也在想: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他说完就走了。盛夏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没有回头,他始终没有回头。

那一刻,盛夏怵然发现了一个真相:她和他之间,即便共同拥有着成长的美好回忆也好,还是共同拥有着千草离世的黑暗记忆也罢,他们都不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两个人了。在他们之间,永远会隔着一道以生命为代价的深渊。即使有一天他原谅了她,那道深渊还是会在那里。一直一直,从生到死,永恒不变。

这个发现令她心碎。

、第二卷 1

六年后。

沈崇安从宽大的双人床醒来,感觉头痛欲裂,身体像不属于自己的。他勉强翻了一个身,映入眼前的是一张陌生女人的睡脸。

他着实吃了一惊,忙环顾四周,确定这是自己公寓的卧房。

这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沈崇安不想在床上多呆一分钟。他起身穿上了睡袍,走进卫生间。

他打开冷水冲澡。在逐渐恢复的意识中一点点搜索关于昨晚的记忆

昨天晚上,他参加了某个著名的威士忌品牌举办的酒会。晚宴时偶遇英国的老同学。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再也想不起来了。

从刚才下床踩到地上的那条红色鱼尾长裙推测,躺在床上的女人应该是酒会上站台的模特。

该死沈崇安很想揍自己一顿。虽说他也交往了不少女朋友,但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同床共枕这还是头一回。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最好在她醒来前离开这里

他穿戴完毕走出衣帽间来到卧室外的客厅,按响了桌上的座机。不到一分钟,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门外进来。

“沈总。”千千走到沈崇安跟前,垂眼等待吩咐。

“倒杯咖啡。”他懒懒地说道。

虽然咖啡机近在咫尺,他还是选择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不愿意动弹。

千千盛出一勺咖啡豆,倒入咖啡机,按上开关。少顷,一杯香浓的咖啡端到沈崇安面前。他抿了一口,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