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流利地复述了一遍,还是忍不住又道:“廉幽谷公孙煜”
“是是是,恭喜你,你找回语言能力了”受着她的影响,公孙煜原也心情大好。廉幽谷却不知发什么神经,突然没有提前招呼,习惯性地就往他怀里直接抱了上去。
那个白衣绰绰,清风琅琅的怀抱和房陵老窝那块常去的草皮子一样,柔软温煦,细腻又不失优雅。就连心律的跳动节奏都和山林奔跑的麋鹿几分相像,很有现在房陵暖春朝阳的气候。
嗯,也很香甜呢
短暂地仪式后,公孙煜双臂的力量从腰间推进,以惊人的速度将粘在身上的葵花耙耙撇到安全距离之外。额上微薄虚汗似乎印证着一贯浪荡洒脱的他,此刻此举竟然有些紧张无措。
他飞速地望四个角落扫视了一眼,得来“安全”的结果,这才长吁一气。刻意肃言道:“你的本意我不怪。但你要搞清楚,刚刚那种事情,以后只能对子煊做。以后宫里内外无论是谁,就算哭着喊着求你,你都不要再有这种轻易举动。否则我就不再做你老师,子煊怎么想我可就不管了。”
关于“读书”这个问题,确实是夫君特意交代的。姑且不计能不能得到夫君的一个“满意”,如果被他知道自己连老师都得罪了,这个怒火,她可承受不起。
“好在,你今天表现不错。”公孙煜宽慰道:“我会找机会在子煊面前夸夸你,以资鼓励。”
“真的嘛”
说着又打算感激地上前握紧老师的手,吓得这位宫内之臣连连后退。
“这个今天要教的你已经学会啦,从明天起我们正式从礼记开始,想要和子煊一起生活,吃穿住行的规矩少不了呢。这些你要认真学,将来有大用。”
“喔。”
“你要说:谢谢老师”
“喔”
“”
随着学堂下课,廉幽谷自然欢天喜地地去研究讨好殷世煊的办法去了。
待她走后不久,宫女春萝眼挂笑意从院外走来。手里头抱着不少类似于山海经这样的地理及生物文本,按着顺序一一摆放在了公孙煜面前。
末了,顺道喜问了少傅一句:“婢子刚才听见娘娘说话了可是真”
公孙煜眉眼瞬间捎满自豪,“那是当然。”
“少傅真乃神人,竟能一日教成。”
“也不光是我的功劳,据说娘娘走丢时候记忆都有三岁,那个年纪我猜着也在学话啦。我现在做的,不过是在逼着她找回那些忘记的语感罢了。”
这番谦恭引得春萝腮边红潮滚滚,娇羞地奉应了句:“少傅神断。”
“嘿嘿,言重了。”公孙煜脉脉翻开山海经第一卷,字间行云折射在他精亮的瞳仁里,隐隐掀开方才压制住的一撮涟漪。他用手指拂着里头配画的奇珍异兽,往向空荡的案几对面,在开始沉心下来读书之前,施施然想到并感叹了一句谁也听不明白的话:“我发现,造物真的是很神奇欸。”
、讲鬼故事
傍晚回到茹蕙宫的廉幽谷异常兴奋,虽然从“玉岫”回来的路上已经和百雀叽叽喳喳地聊了一路,不过这新鲜的感觉持续了很久。在茹蕙宫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庭院楼阁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到廉幽谷拉着宫人闲聊的身影。
翡翠好不容易被换下档,正当得了清闲,却躲不过晚膳时间,只得重新回来找这祖宗。
小祖宗正和一群小宫女围在一个水坑边嗑瓜子。翡翠悄声靠了过去,愁愁哀哀地小声换了声“娘娘”。也不知人听没听见。
一起嗑瓜子的小宫女耳朵最尖,拿手肘戳着娘娘提醒了句:“娘娘,有人叫你。”
廉幽谷回头,喜笑颜开,热忱地往翡翠手中塞了一把瓜子,“来来来,我们正在讲鬼故事,快凑个热闹。”
翡翠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忧心还是忡忡。颊上肌肉轻撇了两下,又维诺道:“娘娘,晚膳已经备好了,婢子是来接您回去吃饭的。”
“回去”廉幽谷没有动身的意思,嘟囔着:“我不饿啊,你自己去吃吧。”然后凑近乌压压的人堆中,继续听故事。
“可是殿下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您二位还是一起用膳吧,以免以免”
不待翡翠编出个吓死人的理由,廉幽谷光是听到“殿下”两个字,人就已经飞了。
翡翠真是哭笑不得果然一物还需降一物。
说是太子一行很快就到茹蕙宫的,不知道为什么等了很久,依然没见到内监来报。廉幽谷庄严又隆重地在宫门口干巴巴等了好一阵,从嘴里絮絮叨叨到最后寡言不语,总算是因各种原因把这股兴奋劲冷却下来了。
利用这个无聊时间,廉幽谷好容易把足尖的五彩玳瑁绣花鞋研究了透彻。丝线有五百三十一根,花瓣有三十六叶单片,鞋掌超过手忖一半的尺寸,形成每一组合步子的距离好像有四岁小童的身高差不多吧。
抬起头时,别的没有瞧见,刚好一个憨态可掬的四岁小孩儿闯进她的视野,正好当了参照。
小孩儿身高不高,至少比手他里拧的食盒高不了多少。但他的动作与其说是拧的,倒不如说是抱的。食盒只有三层,但足以将小孩儿从脸部到膝盖遮得严严实实。暮霭中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食盒长了脚,正在皇宫里闲荡。
廉幽谷心情值又升高不少。碎步小跑地跟上前去,好奇地与食盒小孩儿搭讪:“你谁啊”
小孩抱着食盒很吃力,瞟了她一眼,没有答话。步子很坚定,往茹蕙宫的放向继续走。
他身上穿着的是殷世煊那身盘云广陵袍的缩小版,很华丽也很可爱。廉幽谷忍不住牵着他的衣领将他带了一程,只是没想到他很倔,挣扎着就将来人的好意排除,自己孤身一人钻进了茹蕙宫。
廉幽谷意外地“嘿”了一声,对于这个牙都没长齐的稚嫩小孩不知怎的想到“酷帅”一词。
距离茹蕙宫半里外的宣武殿内,皇帝、国相还有方才失踪的太子殿下刚谈完太子妃归省的事。
国相悠悠然品了口御前大监呈来的云山雾茶,神情飞扬,好像很享受此刻的人生状态。
皇帝面上依旧是老样子,轻轻摩挲着龙座上镏金缫形的龙须走向,笑容是一贯平静又带有威芒的固定样式。
当他露出这副表情状态时,只有大监才谙知圣主所表达的真实含义。所以大监呈茶退下前,特意恭维地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了这种理解。
“相爷。”大监满面笑容,小声唤起廉昌丰的注意,“相爷,这可是藏地进供的云山雾茶,是传说中只生长在西玛拉亚高山之上极其罕见的百年青茶。一百年前,采茶师高寿仙逝,通往绝境的天梯由此失传。所以眼下相爷评品的已是这世上仅存的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