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截小小的,雪白粉嫩的手臂。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间,红娘竟然以截骨分身之术,用一截手臂代替了自身,受了他这追魂夺命的一剑。
年枭长剑震动,将那一袭红袍搅碎,却见其中空空如也。就在他一剑中的的瞬间,红娘已然借了这宽大红袍的遮掩,悄然遁走了。高墙之外一片黑暗,戒律院中房屋众多,他这一逃走,可真不好寻找。年枭剑气催动,要待于微茫缥缈之中寻出红娘的踪迹,但红娘显然也已准备好了应对之法,剑气纵横来去,竟然连她的一丝气息都寻不出来。这时,曼陀罗的身影突然从一旁掠出,向戒律院西面去了。
曼陀罗身为判官,这追踪之术自是所长,年枭虽探不出红娘的气息,但曼陀罗却凭着多年累积的经验,瞬间辨识出了红娘的去向,几个起落,就已追远。蚩尤眉头一皱,他深知红娘此时身上所藏,都是断肠罗刹培育的天下剧毒,若非精通避毒之术,必被暗算。而曼陀罗生性梗直,怕难免要中红娘的诡计,于是施展轻功也跟了过去。
年枭废然收剑,正不知去留,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施主留步”
年枭飘然从高墙上跃了下来,就见两位佛门十老目光灼灼望着他。其余的僧人仍是低眉顺目的坐着,一动不动。那两位老僧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颤动着,似乎不胜这秋夜的严寒。
年枭稽首道:“适才年枭多有得罪,现来请罪了,请老法师允许年枭为灵鹫寺尽一份心力。”
佛门十老的须菩提叹了口气,道:“今日是天欲亡灵鹫,与人无尤,就算没有蜃楼,难道灵鹫寺就能躲过这场灾劫么”
年枭不再坚持,道:“老法师叫住年枭,所为何事”
须菩提不答,昂天叹道:“劫数”他灰白的胡须一阵颤动,引得身子也是一阵剧烈的抖动,竟然连坐都有些坐不稳。须菩提深吸了几口气,蜡黄的脸庞渐渐有了些红润,身子才定了下来。他黯然道:“方才与嗜血观音一战,施主使出惊天的剑术,一剑向她劈了过去,那妖魔却躲都不躲,只取出了一只笛子来吹,施主可知为了什么”
年枭道:“晚辈也想不明白。魔国妖魔行事颠倒错乱,人所难测,这些古怪的行径,倒也不必深究。”
须菩提摇了摇头,道:“你看那里站着三十余尸首,你可知那是什么”
年枭转头看时,就见那三十余尸首屹立不倒,说是尸首,倒像是雕塑一般。他剑气无所不在,已然探知到那些尸首一点温度都没有,早已死去多时了。有些尸首的肌肉都已坏死,怕不距去世已两三月之久。看他们身上的衣饰,宛然就是魔国的教众,那自然是红娘带来攻打灵鹫的主力了。但既然这些人早已死去,红娘却又带些死人来做什么
须菩提道:“这些尸首,称之为蛊惑天下,却是魔国蓄养的一种奇蛊,就在那妖魔用诡计杀了两位师兄之后,突然放出,也不知是什么毒物,连影子都没有,顷刻之间,便杀了灵鹫寺一百余护经僧人。老衲眼见不妙,便率领罗汉菩萨迎了上去,诱其钻入体内,再以天龙禅功将此毒物困住,方才保存住了灵鹫寺的一点命脉。以上的僧人,几乎人人体中,都植了这么一枚毒物。那毒物凶险狠恶异常,老衲向来不敢妄自菲薄,却也只能勉力将其镇压住,其余的弟子们,就有些勉为其难了。”
年枭游目望去,果然一道排开的几位菩萨罗汉,都是满脸大汗淋漓,有几位身体不住颤抖,年枭此时已经看清,那些老僧不是受不住风寒,而是身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竭力欲钻了出来
须菩提断断续续说到这里,身子突然一抖,一口气憋住了,满脸呛得通红,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急忙双手结印,将心脉护住,内外相映,屏息静虑,要待以大悲天龙秘禅的功力,将体内的异动压了下去。
须菩提一身禅功精湛深厚无比,这时全力行功,身上丝丝白气不住溢出,抖颤渐弱,终于慢慢平复了下去。那老僧吐出一口浊气,脸色松弛了下来。他急促地呼吸了几口,虽然只是片刻功夫,那老僧却显得极为劳顿。
年枭道:“年枭能为灵鹫寺做些什么”
那老法师嘴唇蠕动,还未说出话来,猛然就听一声嘶哑的长啸,旁边一位老僧突然站了起来。他满面血红,双目鼓鼓地凸起,两只枯瘦的手臂挥动着,不住向自己的胸口抓去。他张大了口,极力想吸气,但胸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卡住了,吸气虽急,却连一丝空气都吸不进去。那老僧憋得厉害了,双手卡住自己的肋骨,手上青筋暴起,仿佛要将肋骨生生撕开,好让心肺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尽情地呼吸一般
那老僧急呼道:“他已压制不了蛊惑天下,杀了他”
年枭“刷”然脆响中,将长剑掣了出来。他望着那须眉斑白的老僧,一时无法下得了手。那老僧用力撕了几下,真气已然受困,手上无力,虽扣得肋骨格格作响,却无法将它撕开,只急得呜哇乱叫,“砰砰砰”用头撞着地面,仿佛要将头颅撞破,用脑髓呼吸一般。
那老僧怒喝道:“杀了他要不蛊惑天下吸尽他的精髓,飞了出来,就无人能挡了”
年枭虽不明白蛊惑天下有何可怕之处,但能够让这些老僧如此害怕的,想必不是什么善物。那撞地的老僧也实在可怜,才一会子,头骨已然撞残了一块,淡粉色的脑浆都已淌了出来。就算没人杀他,也眼看活不了多久了。年枭一咬牙,喝道:“世间皆苦,解脱为乐,我就助你这一剑吧”寒芒错空,向那老僧罩了下去。
那老僧全身颤动,眼睛突出了大半个,血水不住从上面滴下来,已然连如此明亮的剑光都看不见了。年枭剑锋催动,瞬间破体而入,将那老僧绞成混浊的一滩肉泥。
他的长剑才破体而入,刺入那老僧的三寸骨肉,猛然一阵嗡嗡声从那老僧的身体中发出,向着年枭飞了过来那嗡嗡声沉浊郁闷,竟然含有一种莫名的妖异之力,仿佛神衹在九重天上采撷的星之光辉,可以直透入人的心神深处。年枭的定力何等深湛,但这嗡嗡声一响起,他也忍不住心中一动。这嗡嗡声并不悦耳,但闻者却情不自禁地就放下一切念头,侧耳朵去。声音仿佛很近,就在耳边,又仿佛很远,远在天外,随时能消去人的魂魄一般
这是地狱中魔主的宴乐,本就不是人间所能够听到的,它也本不应该出现在人间
年枭忽然觉得手上一阵抖动,那股嗡嗡声竟然逆着他的剑芒而上,一阵阵的巨力仿佛大锤般击在他的剑光上,虽无形无色,却将他的双手震得几乎握不住剑柄年枭一惊非同小可,一声大喝,运足十二分的真气,长剑如流湍飞瀑,天河倒倾,着地卷了过去。
那嗡嗡声猛然变得凄厉无比,尖锐地嘶啸着,突然格的一声响,被年枭连同那老僧的尸体完全绞散那嗡嗡声虽然断绝,但微微的余震似乎仍然在人们的心灵中熠熠回响着,良久都不肯散去
夜色沉沉,如张开了一张巨大的黑翼,缓缓从诸人心头滑过。
年枭呼了口长气,他实在没想到这蛊惑天下,竟然如此可怕突然就见身边几位老僧的身体突然颤抖加剧,仿佛也有蛊惑天下要从身体中狂冲而出一般年枭心中一震,方才一枚蛊惑天下就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若是四五只同时破茧而出,他可实在没有把握将他们全都拦截下来恰好此时精通毒物的蚩尤又不在,一时之间,真有手足无措之感。
这种颤抖竟似乎能传染一般,影响得人越来越多,转瞬之间,几十位据地而坐的老僧都面色通红,浑身不可遏制地巨颤起来。连那两位老僧,都禁不住微微变色。
须菩提急道:“蛊惑天下相互牵制,已经开始发作了听我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