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下床,绮烟连忙拦住了他,“将军,你现在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而且毒还没有解,相当于功力尽失,这样就去京城,实在太危险了”
“不行,事关重大,关系到国家战局,不能多耽误一刻。”萧子墨目光冷俊,低沉的声音虽有些虚弱却依旧坚定有力:“战争不是儿戏,每分每秒的时间都关乎胜败,我不能等。”
“那至少,将军要等慕冰取得解药回来。”绮烟见他神情如此坚定,也只能无奈地劝慰道:“慕冰离开时说,他有办法取得解药,而且至多七八日肯定能回来。现在已过了七日,将军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萧子墨听绮烟提到慕冰,暂稳心神,如果慕冰承诺七八日之内能取得解药回来,那必是能在七日内就回来,也就是今日。若是这样,倒也无妨。
思索片刻,他才沉吟道:“那就依姑娘所言。前几日劳烦姑娘了。”
“将军不必客气。”绮烟莞尔一笑,“慕冰说了,将军不能死,因为将军还有很多大事要做。这天下,需要将军。”
萧子墨听闻此言,心底微颤,有一丝复杂的心绪浮上心头,却不再言语,只是淡然沉默。
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太重,所以,他不能死。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责任,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傍晚时分,萧子墨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滑过的夕阳,脸色还依旧有些苍白,但神情已不似刚醒来时的憔悴,而是恢复了以往的清冷神色。
这一次,陆鸿涛设局给他下毒,却并不是能够立刻致死的毒药,而是这种对他功力造成限制的药,可见他还不想如此轻率地要了他的命。而杨文景当时的举动,可能只是妒火中烧失去理性下的个人行为,未必在陆鸿涛计划之内。
既然如此,他就有把握,此番回京,陆鸿涛也定然不会动他。他毕竟掌握着炎国的军权,千万人马的调兵权力,这对于一个想谋反的人来说,既是诱惑,也是威胁,所以,陆鸿涛与自己的这场博弈,不会那么快结束。
正思索着,他突然听见门外似乎微有响动,接着,房门被推开,声音虽不大,却显然很有力。
萧子墨唇角勾起,转身道:“慕冰公子相救,我还没有说句感谢。”
来的人正是慕冰。
慕冰曾是杀手,所以进人房间从不敲门。这是他的习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
他没有说话,却将一个绿色瓷瓶给萧子墨扔了过去。
萧子墨接住瓷瓶,也没有多言,只有淡淡的两个字:“多谢。”
有时,男人与男人之间的对白,就是如此简单。他并没有问慕冰究竟是怎样取得的解药,也没有问这解药来自哪里,因为他相信慕冰的本事。这也是女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男人之间的交情,有时只在一句话,一件事,就可以成为生死之交,不似她们要在千言万语的交流和彼此心绪的分享中才能渐渐熟络成亲密友人。
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女人看男人的交情,总觉得他们发展过快,交往过深,他们只要认定了一个人值得交,把他当作了朋友,哪怕只是初识一天,便是为他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男人看女人的交情,又觉得她们只流于表面,凑在一起时仿佛能有说不完的话题,似乎无话不谈,实际上又会多多少少有所保留,若是突然来了利益冲突,比如同时爱上了一个男人,又会立刻毫不犹豫地翻脸。
男人与女人在交往上的微妙关系,似乎是由他们的天性决定的,以至于这样的方式持续了几百年几千年,后世的男女也依旧如此。
萧子墨服了解药后立刻便启程去了皇宫,时间再也耽误不得。萧子墨走后,慕冰望着窗外的暮色,天边一片如血的残阳映在他漆黑的瞳孔之中,仿若火焰燃烧。
他知道萧子墨此番被皇帝临时召回京城意味着什么。自十五年前天山一战,烽烟四起,流动的战火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十五年间,看似风平浪静的天下,实则早已暗流涌动。
他继续盯着窗外的暮色,天边的晚霞红光已越来越暗,苍凉的落日仿佛一轮即将熄灭的巨大火球,在即将燃烧殆尽的辉煌中缓缓下沉,终于逐渐隐没在西方,只剩下了残留的余晖。到最后,连这一丝残余的夕照也彻底消失不见,天地间彻底沦为一片冰冷的黑暗。
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临了。
、第六章 急诏入宫
“驾”
寂静深夜,一个骏马疾驰的男子踏着一路月色,向着皇宫飞奔而去。
夜风呼啸,在萧子墨耳边烈烈作响,犹如席卷而过的流云。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却没有丝毫放慢速度,漆黑的发丝随着扬起的衣袂一齐在黑夜中飘动。
终于,在马儿的长吁之中,他抵达了皇宫。
高大的城墙,璀璨的宫灯,森严的墙壁,琉璃的瓦顶,飞檐上的金龙即使在黑暗中也依旧熠熠闪耀,仿佛在下一刻就要腾空而去。
朱红漆门大开,皇帝的内侍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萧将军,您终于到了。”李总管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太监的声音,阴柔尖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萧子墨低沉沙哑的回应:“嗯。”
李总管引着萧子墨去了皇帝的寝宫。黑夜里,寂静的皇宫中只听得二人的脚步声。夜风吹得树叶发出窸窸窣窣之声,仿若鬼魅的哀号,在祭奠着逝去的亡灵。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可是表面光鲜的背后,又是多少腐朽和含冤的灵魂在午夜飘荡。
皇宫,何尝不是一座没有硝烟的战场。
有时它甚至比战场更惨烈,因为将士战场厮杀,为信仰而战,身虽战死,那一腔赤诚的灵魂却永垂不朽,即使一个人倒下,却总有身后的人继续冲向前线。而皇宫却恰恰相反,多少人活着,却早已如同行尸走肉,这岂非比在沙场马革裹尸的下场更为凄惨。
进了内殿,李总管退了下去,皇帝苍老的声音传来:“萧将军来了”
可是这苍老声音的主人,其实并不老。
龙袍加身,让眼前的人看上去有几分威严,但那两鬓青丝中夹杂的白发与额间的皱纹却将原本并不算年老的他显得格外沧桑。一国之君,日理万机,所要承受的东西不是常人能够体会的,若逢太平盛世,倒也是大展宏图的机遇,只是此时的国家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悄然弥漫的战火早已让他心力交瘁。
“微臣参加皇上。”萧子墨颔首行礼,却丝毫不显卑微,清冷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宫中听来沉稳有力。
“不必多礼了。”皇帝亲自起身相迎,“将军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