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生还是何等的侥幸
由此还可以推断出,何直,周万廉不过是被推到前台的傀儡,他们背后的人不仅权势极大,能够左右法院院长,医院院长的升迁,应该还暗中与黑社会势力所勾结,这样庞大的机构无论是谁来面对,都会生出有心无力的感觉,更何况是现在尚且孓然一身的张立平
心情烦闷的张立平在外面喝了些酒才回石板镇,他推开老屋的门后,就见到郑老大在院子里拿着个扫帚呆呆的出神,直到张立平走到他身后才惊然一抖道:“谁”
这一刻张立平却也吃了一惊,只见这老实敦厚的中年人的脸上竟是煞白一片,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崩溃似的,他忙道:“你怎么拉”
郑老大望了他半晌,忽然凄声道:
“小少爷,作孽啊我们是在作孽啊,你老实和我说,在梨里加了什么东西刚刚广播里在说,那郑法官病死了,连同一起的还有他的儿子”
“他儿子也死了”张立平也是愕然道。但他毕竟是从小到大就在医院里长大的,可以说目睹的死亡再多不过,完全不似郑老大那样一下就被恐惧与负罪感击垮。他仔细一想便明白了过来:从何直的个人简历上推算,他从二十岁起一直到复员的三十八岁都是在西藏度过,那么他的儿子有很大可能是在青藏高原上出生,患上先天性高原心脏病的机会是很大的。自己送去的黄金梨若是被这父子两人都吃掉,那么出现这样的结局再正常不过
与郑老大相反的是,张立平的心中却没有什么歉疚之意,反而那种复仇的快意更加强烈,在他的心目里,父亲与爷爷行医毕生,救人无数,可是命运回报给他们的却是无尽的痛苦一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这样的结局,张立平当真觉得万念俱灰,什么治病,什么救人,还不若快意恩仇,肆无忌惮
所以,面对着郑老大,张立平只是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没有。”
郑老大正想说话,忽然听得屋子里咳嗽声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微弱的道:“水我要喝水。”
张立平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惊喜道:
“郑伯你醒了”
张立平听说了此事,立即觉得这事于情于理都该自己去做,立即便要出发去弄这药材来,郑老也没有拦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眼里的神情颇有些复杂。
苏醒后的郑老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就能喝些稀饭下地走动了,当听说了何直的事情以后,他却将儿子大声呵斥了一顿,竟是无条件的支持张立平的做法,或者可以这样说,身入张家为仆整整六十年的他,已经在心中树立起了一个“张家人所做的都是对的”的观念。
而这时候张立平也了解到,郑老这哮喘病却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张立平的爷爷还健在的时候,就苦心为他斟酌出了一个秘方,每年的四季交替之际就吃上那么几剂,自然就能保得健康。
只是这秘方中有一道引子十分的古怪,却是需要当地一种叫做“石棒”的岩蛙的新鲜血液,采取之后得立即炮制。而今年由于张华木在此疗养的缘故,郑老就无暇抽身,只能对付着往年的药吃吃,加上被何直的事一气,这才大病发作,险些危及生命。
张立平听说了此事,立即觉得这事于情于理都该自己去做,立即便要出发去弄这药材来,郑老也没有拦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眼里的神情颇有些复杂。
第一百二十章 寻药
第二天早上,病势渐愈的郑老已陪着张立平翻上了镇边的山头,看看天边已露出鱼肚白,张立平没有转身,平静的说:“郑爷爷,你回去吧。”
说了便径直前行。
讲到回去二字的时候,他心中一酸,几要落泪,在他张立平的心目中,当真有些感慨万分,除了只余一口气的父亲以外,郑老可以算得上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在这风烛残年的时候,不仅不能享些清福,还要担负起照料一个全无自理能力病人的重负,以至于累得病倒当场,这当真是苍天无情,造化弄人。他草率道别,头也不回,怕是郑老看出他心中的脆弱。
行出老远以后,才在黎明将至而未至之时那最浓密的黑暗中,听到了郑老苍老疲惫却温暖的声音:“小心。”
天渐渐亮了,这一带的山并不陡峭,也不高峻,只是平缓的起伏着,在张立平的眼中,有着寂寞而浑厚的庄严。山民都是靠天吃饭,倘若老天久不下雨,就只能依靠多种些贫瘠的土地来依靠大量的劳力获取收成。因此凡是能开辟出来种些作物的地上,都被拾掇上了生命力顽强的红薯,苞谷。
物质生活上的匮乏却造就了山里人的淳厚热诚,张立平在山里行了两天,且行且打听“石棒”的信息,可惜一无所获,都说是早就绝迹了。只能根据郑老所说的路线往山深处行去,他一路上都是照郑老所说地随便寻一户人家要求打尖借宿,从未受过冷眼看待,并且是绝对不会收任何酬谢的。可在第三天里,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他生病了。
或许是前晚睡觉的时候受了凉,或许是水土不服,更可能的是前些日子他所受的风寒根本就没好彻底。下午在山路上行进的时候,张立平就觉得头重脚轻。嗓子里更是火辣辣地疼。
“重感冒,体温应该是385摄氏度,治疗方法:口服阿莫西林胶囊一日三次,一次两粒,感冒通4片一日三次,地塞米松1片一日一次。视情况给予肌注柴胡注射液或者银黄针,体温将在十二小时内消退。无并发症的情况下预后良好。”
尽管脑海里一片混乱,张立平却还是迅速地给自己的病得出了一个极其准确的诊断与治疗措施。事实上,这些小病平日里在他眼里都是不屑一顾的,然而讽刺的是,这荒山野岭的,连口热水都找不到,这些药物更仿佛是海市蜃楼一般飘渺。
或许是祸不单行吧,天色也渐渐阴沉。黑云渐渐的似海绵一般聚拢在一堆,风也从四面八方快意驰骋而来,呼啸而去,将山上长长地蓑草树从刮得不住起伏,因为乌云压得很低,而张立平处身于绵延的山脊上。看上去天空距离自己都很近的模样,心情在一阵剧烈一阵的头痛煎熬下,心情更是分外的压抑。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张立平勉强翻过这座山脊,迎面就看到了对面山坳里突兀出一个相对而言颇大的村落,大概有近百户人家生活在一起,四下里围绕着茂密的竹林,一看就给人以十分安详平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