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员说起她去向时有些不自然,但扔坚持用了离职这个词汇。
“没有,我就是问问,麻烦你了”慕晨蓦地觉得坐着的这个姿势极其憋闷,他想站起来。但他忽然混淆了眼前的一切,他忘了此刻身处t市、忘了眼前放着盛满了汤的碗、忘了手里握着的汤勺贸贸然的就站了起来,突兀的动作打翻了汤碗,汤汁沿着桌布流淌,浸湿了他的袖口。
“您没事吧”
“怎么了你”另外两人手忙脚乱的想要帮他整理。
“哈,你看我,这么毛躁,没事没事。”慕晨笑嘻嘻的自嘲,边又擦着沾湿了的衣袖,只是在低头的时候,那笑却生生的隐去了。他擦几下便停了下来,扔掉手中的纸巾,却没再坐下。
“今天就先到这,我想出去透透气,你赶紧回去陪老婆吧,这顿你先请,下次我请你。”慕晨拿起外套,准备离席。
“你急什么,想去哪我送你。不过,还是先去我家吧,我把你家钥匙还你。”章煜示意服务员买单。
“我就到处走走,那把钥匙也不急,你明天直接拿医院来吧。”慕晨穿好了衣服,走到门边,眼前的大花布门帘鲜艳浓烈,与他此刻的心境正分属两个极端。慕晨抬手撩起,出门之际,他又停住,有件事情他需要更正。
“其实,那不是我家的钥匙,那儿也不是我的家。”他在对章煜说,更像是对自己说,杨树街86号从始至终都不是他的家。
从菜馆出来,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此时的小城少了白日里的喧嚣,再加上初春的微凉空气,自成一番舒服静逸。慕晨沿着街道随意漫步,小城这些年的开发做得不错,但街道的脉络并未改变太多,也总会经过些熟悉的景致,而这些让他熟悉的地方,却又勾起了许多回忆。平心而论,除去离开那年发生的事,这里的大部分时光,他还是过得很快乐的,他愿意记住大部分带给他快乐的人或事,唯独她许晚宁。
他循着当时的记忆,走走停停,也不知走了多远,周围的环境竟越发的熟悉起来。沿着前进的方向转过一个街角,眼前赫然出现的建筑,让他一时百感交集。
t市第五中学,他当年随父母迁居至此,便转学到这里读初中,他与她的恶缘也从这里开始。
慕晨有点懊恼,因为他每经过一处熟悉的场景,首先想起的总是那个名字,而他熟悉的人又岂止她一个他记得五中旁边应该有家书店的,他那时候最喜欢去书店蹭书看。70几岁的店老板也不在意,只笑眯眯的嘱咐他们不要压折了书页。不知道书店还在不在,老爷爷即便还在世也应该80几岁了,很难再照顾店面。他心里想着,脚步却已经朝着书店的方向走去。
沿着学校的方向往东走,转过一个路口,路的对面,一家店铺仍旧灯火通明,显然正在营业。正门上方的牌匾已经换成了通电的灯箱,上面“源景书店”的字体散着明亮的光。慕晨穿过马路,透过落地玻璃,店里的情景也能看个大概。 店铺是经过重新装修的,格局更加通透,店铺靠边儿的两侧干脆增加了几排座椅,而此时座椅上正三三两两的坐了些看书的人,看来店主对爱书人的态度仍旧没变。
慕晨站在落地玻璃外,屋里背对他一侧的座椅上有人站了起来,那人穿着军绿色的休闲风衣,头发散散的扎在脑后,很瘦的样子。她站起来,翻过手上的书,看了看书的背面,又翻过来,而后才缓慢的走到第二排书架,把书放了回去。她转过身,低头在风衣口袋里翻找,不多时手中就拿出了一个圆形号牌,她便向门口的服务台走去,而她走来的方向正对慕晨,透过明亮的玻璃,慕晨看得清清楚楚,是她:许晚宁。
她取过包,又与服务台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很熟稔的样子,而后便推门出来。此时微风渐起,她似乎有些冷,将风衣收紧了些,便离去了。
慕晨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身体好似注满了铅块,沉重异常。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慕晨忘了自己是怎样回到酒店的,他胡乱的冲了热水澡。水流温热,冲去了满身疲惫,却无法洗掉心中的恶寒。
睡觉的时候,他关掉了所有灯,若在平时他会留一盏浅淡的灯,因为极难入眠,也因为讨厌黑暗。但今天,他想将自己扔在这无边的暗黑世界。他没忘,对于她来说,他也曾化身恶魔。她在无眠的暗夜中,会不会也曾给过他最恶毒的诅咒。
大概是太累了,大概是别人的诅咒早已消散在漫长的岁月中,慕晨竟然在黑暗中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他做了梦,梦中人是他自己:十几岁的少年,笑嘻嘻的说着南方普通话说:“明明是上户口时写错了字,还非要编故事”
他对面的少女圆润的小脸气得通红,“我就是晚上出生的,当时安宁祥和,所以才起这个名字的。”
“那你干嘛不叫许晚安”南普又起。
少女果然更加生气,小圆脸气得鼓鼓的,“你个南方来的”丢下这句,气呼呼的走了。
少年很开心,正打算追上去再气她几句,杀杀她的锐气。天却忽然下起雨来,少年躲避不及,被淋得狼狈,四下寻找躲避之处,却赫然发现天地间只剩他一人,少女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大雨忽然涌进了口鼻,令他无法呼吸
慕晨醒来的时候还在大口喘着气,黑暗中,他望着天花板,有句话映入脑海:晚上出生,安宁祥和。
他才是晚上出生的,但这些年他的夜晚很少安宁,至于今夜,则注定更加不宁。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开始,更新时间会有所调整,会在每周二、四、六晚间19点左右更新。感谢支持
、谁欠谁的债
第二天,慕晨醒的很早,其实这也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无论前夜里睡得早晚好坏,次日总要赶在闹钟之前醒来。
此刻窗外的天色还未全亮,他拿过床头柜上的手表,借着清晨的光线,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尚早,要搬去公寓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这个时间也不能去住院部探视。他实在无事可做,便打算出门走走,顺便买些早点。
踏出宾馆大门的时候,他再次感受到了北方初春特有的微凉气息,这气息中尚透漏着安静悠然,这座城市的喧嚣时刻还未正式到来。一段路走下来,也遇到了好些个遛早的人,他们或穿着运动服健步如飞,或牵着宠物狗悠闲散步,当然也有心无旁骛匆匆而过的,看样子像是赶着去上早班。
这情景让他想起了当年,当年他的作息与现在完全相反。那时候他刚转学到t市,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身体蜕变的年纪,也应了那句“能吃能睡”。那时他贪睡得很,即便前一晚早早睡下,第二天起床也要历经几番挣扎。也正因为此,每每出门,用在路上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的上学之路也总要分秒必争,容不得一点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