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之前应该湿得透透的,这会看着也好不到哪去,绝对够拧两瓶浇花水的。门廊的灯是最廉价的白炽灯,也许是光线清冷的关系,照得她脸色有些青白。
慕晨想起刚才沈康远的话,突然冒出一股气来,顺着牙缝挤出一句:“怎么没让雨水给淹死”
他话中的某个字牵起了晚宁的悲戚,他亦觉得不妥,赶忙转移话题,“不想感冒就赶紧冲个热水澡”
“你也回去吧,我没事。”
“你家热水器怎么没插电源啊,省电也不带这样的”慕晨自顾自的进了浴室,片刻之后又出来,“热水器坏了怎么不修啊算了,先烧点热水吧,水壶在哪儿,我帮你,你先去换身衣服”
“都说我没事了”晚宁用高而冷漠的声音打断他的话,扬着青白的脸,一字一句的说:“无论是我奶奶,还是淋雨,或是别的什么事,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所以,用不着可怜我”
“所以,你就要对他讲那些”慕晨想靠近她,却又有些退缩。
“我不能讲吗听说活得幸福的人都喜欢听悲惨点的故事,你和我都不算幸福我也没什么别的可讲。”
心底结痂的疮疤被猛然掀开,汩汩地流着脓血,慕晨的喉头干涩,声音也变得嘶哑:“你特别恨我吧”
晚宁沉默片刻,也进了屋,在屋子的最外侧,远远的对他说: “你回去吧,我真的很困了。”
又是这样,他们明明同处一室,彼此近若咫尺,却总似被一道无形屏障阻隔,靠近不得。
“随便你水你就自己烧吧。”他故作轻松的说了一句,便打算离开了,出门之前,又略微停了一下:“我妈已经脱离危险了,迷迷糊糊的一直找你”
“我会去见她的。”晚宁说。
“你记得就行。”慕晨出了去,门开门落,便隔成了两个世界。
晚宁蜷缩在角落,湿衣物汲取了体温,似乎已融合成为她的皮肉,她木然的环视这间屋子,从此以后,在这里,除了回忆,便真的只剩下她了。
慕晨并没有立即离开,他靠在门外略作喘息。老旧的社区毫无景致可赏,但是,在他的位置,只消稍一抬头,便可看见夜空。然而慕晨仰着脖子,却难掩失望的自语:“可惜,可惜啊。”
这秋雨后的夜空,一颗星都没有。
折腾了一上午,慕母总算安稳了些,吃过午饭便睡着了。慕晨这才想起,自个忙活到现在,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时值正午,秋凉退去了些,阳光照得身上暖暖的,慕晨眯着眼睛往院外走,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许晚宁劝回来。
“慕晨”
他抬头,柳薇薇迎面而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产检啊。”柳薇薇轻抚小腹,浅笑着答。
慕晨也跟着笑,“你一个人来,耿闻也放心”
“我婆婆就在妇产科,再说了,我哪有那么娇弱,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柳薇薇嘴上打趣,眼睛却朝慕晨身后望了望,继而问道:“就你一个人晚宁怎么没和你一起”
慕晨打量着柳薇薇,先前藏在心里的疑问又浮现出来,不但没回答她的问话,反而没前没后的问了句:“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柳薇薇眼光微垂,闪烁不定。
慕晨嘴角轻扯,挤出几分笑意来,“我以为她会告诉你,你们原来那么要好”
没待慕晨说完,柳薇薇忽然抬起头,嘴角颤抖,“我其实,我们”她急急惶惶的想要表达,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慕晨赶忙伸手示意,笑着说道:“哎,你现在可激动不得,要不耿闻非劈了我不可。今时不同往日,这家伙现在块头比我大,我可惹不起”
见柳薇薇平静了些,他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不用说,我多少也能猜到,从上次咱们遇见,我就看出来了。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你也会”他略作停顿,继而说道:“我一直觉得,你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不是吗”
柳薇薇的眼神延伸出去,似乎飘向遥远的地方,慕晨的话让她收回思绪,但那问题她不知如何作答,看了慕晨半晌,突然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那封信是你写来的吧”
慕晨咋听之下没太在意,略一消化倒紧张起来,“你说什么”
柳薇薇淡然一笑,“那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信,当时我还想,谁会写只有三个字的信”
“她给你看的”慕晨急着插话问道。
柳薇薇摇摇头,喃喃说道:“对不起”
“算了,给谁看那是她的自由。”慕晨摆摆手,轻声言语,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安慰自己。
“对不起”柳薇薇依旧固执的念叨。
慕晨许是心底痛了,亦或是胃里饿了,总之他想要结束这对话,于是催促着柳薇薇,“时候不早了,你快点进去吧,耽误了不好。”说罢转身要走。
然而在他们擦肩之后的片刻,柳薇薇急切的转身,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她没看到,我把信扔了”
迎上慕晨由远及近的疑惑目光,她好不容易在心底筑起的防线轰然崩塌,声音也更加凄然,“我把那封信扔了,连我们的友谊一起扔了”
作者有话要说:由于杂事,停更许久,感谢诸位朋友的等候,今日起恢复了
、冷漠是把刀
柳薇薇产检出来,一眼便看见了慕晨,方才的话说到一半,她便被婆婆叫进去检查了,这一套流程下来的时间不短,他就这么一直在原地等着
慕晨看见她,并不急着发问,反而稳当儿的站在那里,直犀的目光像是要穿透她的身体,探取他想知道的一切。
柳薇薇心中了然,今天若不把这其中的详情和他讲清楚,他恐怕是不肯罢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