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沅的眼中有一丝怨愤,“你们自己小心点,别被他的表面骗了。当年还是不是一样的称兄道弟,结果了,二哥就这样”
“好了,我们知道了。”秦沐的声音中有些生气。目前朝中风云暗起,以前的事最好别提。
断断续续的落雪终于停止了,却并不见太阳探出头来,整座城都是寂静无声的冷。雪欲落不落,天将晴未晴,只有持续的冷空气,一直未变。
侯爷府的大门前,出现两个江湖人士打扮,女子年纪稍长,一身灰衣落拓,眉眼淡远如冷月冰霜。年少的少年粗布麻衣,神态憨实。两人都戴着斗笠,一副赶路的样子,应是才进城不久。
两人立在门外,女子高声道:“在下唐浅,与你们家侯爷是故交,烦请告知。”声音不大不小,却如塞上风雪,有不容抗拒的力量。
守门的人相视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进屋去通报。不一会儿便出来,恭敬道:“唐姑娘,侯爷有请。”
唐浅带着尘光进去,宽大华贵的厅内,已有三人坐着等候,白水沅端着茶杯轻抿了一口茶,看着门外慢慢清晰的人影,内心欢喜,面容沉静。
“草民见过公主,侯爷。还有国师。”唐浅带着尘光,行礼道。
白水沅轻轻抬起手,“进来坐吧,不必那么多礼节,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她这时发现站在她身边的尘光,放下茶杯,疑惑问道:“阿浅,你身边的这位,不会也是你的弟子吧”
唐浅心里一个咯噔,他们已经见过赖小天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余光扫向陈渊,而陈渊只是呆呆的看着尘光,神态失礼。
尘光低着头,眉头深皱,他很不喜欢那个和尚看他的眼神,好像自己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让他不由得想到娘亲,继而想到他娘的死,心里悲怆不已,不由得更加厌恶起眼前的人来。
秦沐干咳一声,陈渊才恍恍惚惚的回神,还是不时地看向尘光。
唐浅无视几人之间的暗涌,冷然自若的答道:“不是,他是故人的孩子。不过听长公主如此问,不知是见过我家徒儿还是听侯爷说过”
白水沅看着眼前的唐浅,这么多年,模样还是一点没变,而给人的感觉,却是越来越冷漠。
“我的确见过赖小天。”她声音有力,不紧不慢道。
而这几个字,已经足以让唐浅明白,她眼中隐含着欣喜,思绪一转,又有些担忧。欣喜的是她终于找到了小天,担忧的是会不会更多的人见过赖小天。她的样子,和她的爹娘虽不十分相像,但总可窥见一些影子,如果被有心人揣测,那还得了。
而旁边的尘光,微抬起头,心里的悲伤一扫而光,眼中面上全是喜悦,急切问道:“那她现在在何处”
唐浅冷着脸,喝道:“小光,不得无礼,怎么跟长公主说话的”
白水沅看了尘光一眼,再看了她一眼,“无碍。前些日子她跟桃儿来过府上,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尘光正又想问,回哪去了却不敢再胡乱开口,只听公主又道:“不过,她好像又离开了飞雪城。”她的眼神扫向陈渊,唐浅跟着看向陈渊,向他询问道:“离开了”
陈渊艰难的点点头,“嗯。”又安慰道,“已经安排人手跟了上去保护。”
唐浅冷笑道:“保护保护得差点连命都没了”
她心里一阵着急,本来在清河村的时候身份就差不多暴露了,也不知道藏在暗处的人到底她们到什么程度,一直只是敌暗我明的在逃,在躲。
秦沐在一旁发话道:“那件事是我们的疏忽,不能全怪他。很多事情,并不是想要去掌控就一定能掌控的。倒是你自己,怎么贸贸然进飞雪城那你怎么多年的隐藏不都是白费了。”他看了眼她身旁的尘光,眼神探究,“我记得,双儿总是跟在你身边形影不离,她了”
唐浅眼睛看向别处,神情冷漠,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情绪,“到了如今,你以为,我们还躲得了吗双儿她已经被害死了。我们并没做错事,为何要躲”
而听到念双死了时,几人反应都是震惊,而反应最大的是陈渊,他猛然站起身来,张大嘴型,失神道:“什么她死了,她死了”眼神飘移不定,不知道往哪看,茫然无措。胡乱看了看四周,又颓然的坐回椅子上,喃喃自语,“她死了她死了”眼睛里满是痛苦,愧疚,还有那些无法弥补的错误所带来的谴责。
唐浅看着他,没有半分动容,她永远也原谅不了他,就算他做再多的事,她都不会原谅他,不会原谅他对念双造成的伤害。
提到母亲的死,难过再次袭上尘光的心头,那是一种永远好不了的伤疤,每提一次,都是崭新的伤痛,鲜血淋漓。
窗外的光线透进来,几人的影子无声的伏在地上,如同厚重的思恋和沉痛,让人不堪重负。
秦沐的视线慢慢移到尘光身形的阴影里,问道:“那他,可是她的孩子。”
“是又怎样呵呵,这些与你们没有半分关系。”
陈渊听到孩子的刹那,已经冲到他们前面,嘴里不住念着孩子。他看着尘光,双手想要去抱他,却又不敢,他颤声道:“孩子,你说这是她的孩子那,那他父亲”
尘光退开几步,失态的低吼道:“我没有父亲。”
唐浅冷冷地看着陈渊,听他无奈地说,“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几声对不起那么无力,无力道纵使把生命都付出去也挽回不了什么。
唐浅眼睛湿润,她硬生生抬起下巴,“这些,你都亲自去和她说,你欠她的。而小光”她看了眼尘光,“既然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已经习惯了,大家还是和一样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小天的事,你们最好不要插手。”
陈渊无力的放下手,沉默良久,外面的天光都要暗了去,却没有人来打破这沉默。他缓缓道:“阿浅,这些年辛苦你了。”
“真正辛苦的,是双儿。”
大家都没有说话,白水沅看了看窗外,道:“天色将晚,阿浅不如留下来,今后就住在侯爷府。”
唐浅道:“明日一早,我便出城去找小天。”
今天,虽是久别重逢,但所有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夜已深,喧哗的飞雪城此时安静了下来,却总有人失眠无法入睡。
而此时的皇宫,灯火通明,皇帝在御书房看奏折,威严而认真,只是上了年纪的面容还是可以窥见疲惫,却仍然坚持看下去。
旁边的小安子不忍心催道:“陛下,夜已深,别太劳累,先歇息吧。”
皇帝摆摆手,“无事,你先退下,我叫你再进来。”
小安子低着头,领命道:“是。”
小安子退去后,房梁上跳下一个黑衣人,落地无声,而皇帝如若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