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之夜她特别想父母,想亲人,想病床上的弟弟,可是她的亲人在哪远在十万八千里,而她的家呢就在几个月前,她在桐城垒起的家一夕坍塌了,她现在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135 新年快乐
杜箬化了妆,做了头发,穿着新买的大衣,做足了过年的准备,可惜一个人走在街上,像个孤魂野鬼。
很多店都已经提前打烊,只有居民小区的窗口发出温暖的光,那是家人欢聚一堂的融融景象,而搓着自己被冻得麻木的脸,杜箬掏出手机,按着通讯录的顺序一个个看下去,发现除了郑小冉之外,她在桐城早就无枝可依了。
可是郑小冉跟她不一样,郑小冉有家,所以她此刻正在家里的客厅围着爸妈看春节联欢晚会,杜箬嘴角扯了一下,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宝贝儿,新年快乐”
很快郑小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那头似乎有些吵,有孩子的尖叫和炮仗的声音传过来,杜箬握着手机,站在人影萧条的街上,哈着白气,开口一句:“喂,小冉”
“杜箬,你的短信我收到了,我正带着邻居家小孩在外面放烟花呢,不放心你,所以给你打个电话”小冉似乎是一边跑一边说话,所以声音有些气喘吁吁,杜箬挖苦一句:“你担心我什么啊,我又不是孩子。”
“你就一个人死磕吧,叫你跟我一起回来过年你不愿意,现在一个人在桐城熬着,好受”
杜箬还没答话,那头的郑小冉却啊地叫了一声,随后又气息浓重地说:“这帮熊孩子太闹了,你等等等我回屋里跟你说”
然后便听到有脚步声,还有越来越小,越来越不清晰的孩子打闹声,最后是郑小冉隔着千万里,却依旧能够烫到她心口的声音,只简单一句,说:“杜箬,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所以,其实吧,我挺心疼你”
做了这么多年朋友,郑小冉当然心疼杜箬,心疼她孤立无援,心疼她命途多舛,更心疼她故作强悍,可是这就是她的性子啊,旁人心疼死了,她也还是那个殴死都不吭一声的杜傻子。
杜箬将大衣的领子拢了拢,遮住大半个脸,眼睛被风吹得眯在一起,遂淡淡回了一句:“心疼我什么啊,我好得很,恢复自由身,弟弟手术又顺利的很,且年底拿了一份丰厚的奖金,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我都鸿运当头,好得很”
谁知郑小冉在那头“嗤”了一声,很快回答:“你就自己哄你自己吧,不过杜箬,其实我挺喜欢你这性子,觉得什么困难都压不倒你,不像我,做什么事都不行,一把年纪,一事无成”
这回换杜箬心惊了,赶紧问:“这大过年的,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回了趟家就变惆怅了”
“胡扯,没惆怅,我也好得很”郑小冉还没说完,那头又听到尖锐欢喜的孩子叫声涌进来,嘻嘻哈哈围着她转,郑小冉没辙,只能被孩子一边拖着走出去,一边跟电话里的杜箬说再见。
杜箬收了手机,喧哗的孩子笑声秒止,耳根子清净,她的世界又恢复到刚才的冷寂,甚至连吹在脸上的风都寒了几分。
杜箬缩了缩脖子,将手放进大衣口袋,走到十字路口等红灯。
一辆辆匆匆往家赶的车子从她面前疾驰而过,对面交通灯上的红色小人闪了闪,成了绿灯,她却依旧站在斑马线上,不知往哪个方向转。
夜很暗,路很长,她能去哪
你小时候玩过那个“抢位置”的游戏吗,一群小朋友围在一起,各自都抢到自己合适的位置,最后只留下一个落单的人站在中间慌张张望,而站在斑马线尽头不知走向何处的杜箬,就是那个被最后“落了单”的孩子。
、136 深入骨髓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杜箬打开,是郑小冉发来的短信:“你若是不想一个人,就去找莫佑庭,叫他出来陪你”
杜箬看着那莫名的一条短信,还是笑了笑,最终还是觉得友谊好,空无一人的时候,郑小冉还知道给她安排陪她的人,可很久之后的某天,杜箬突然想起这条短信,不禁心疼,当初郑小冉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怂恿她去找莫佑庭
可是感动之余,杜箬还是没出息地翻到了“莫公子”的号码,打过去,居然是忙音。
人的情感很奇怪,越孤独就越想往人群里钻,所以杜箬开始在路边等出租车,哪知除夕夜又逢暴雪,她在路边等到全身僵硬,总算打了一辆黑车,报了莫佑庭酒吧的地址。
可惜到了酒吧,服务生告知莫家家宴,老板不在。
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杜箬索性脱了大衣,要了瓶酒自己喝起来。
寂寞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在这种全世界都团圆的日子,寂寞就更是一剂毒药,深入骨髓,让杜箬疼得蚀骨。
不知不觉,两瓶红酒就下肚了,酒劲上来,杜箬倒觉得心里暖了一些。
从酒吧走出去,街上更冷寂,雪势也更大,可该死的,她新买的大衣却落在了酒吧里,再跑回去拿的时候却发现大衣已经不在座椅上,问了几个服务员都说没有看见,心灰之余,杜箬只能抱着膀子又走了出来。
靠近凌晨,气温骤降,又站在风口,雪落在身上,透过衣料,渗进皮肤,冷到萧瑟处,杜箬浑然才知,自己的人生,早在这一年头,被她败得天翻地覆。
等了半小时,没有一辆出租车,一小时后,杜箬依旧站在雪里,全身冻得毫无温度。
给莫佑庭打了电话,对方语音提示已经关机。
打了出租车热线,被告知市区黄色警报,限制车辆通行,也就是说,她回不去了。
凌晨12点,远处的钟声敲响12下,酒吧里传出人声欢呼,杜箬空笑一声,终于跨年,这是她活到25岁,第一次一个人跨年。
站在酒吧门口频频找陌生人拼车,可惜大过年的都赶着回家,谁愿意理会一个看上去失魂落魄的醉女子。
冻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杜箬突然想起她的盖世英雄,那个总是能够在最后一秒解救她的盖世英雄,此时此刻,应该是在崇州的家里守着妻子过年吧。
可是杜箬还是鬼使神差的拨了乔安明的电话,她不是抱什么希望,她是想要让自己心死。
乔安明的车,刚驶上回崇州的高速。
桐城市里的商会联盟,胜安应邀入会,第一年的年会,他推不了,只能出席,不然这个时候,他绝对不会还在外面。
所以这就是命运,无法抗拒,回不了头。
杜箬的陌生号码显示在他手机的屏幕上,他挂了蓝牙,用生硬口气问:“哪位”
“我,杜箬”她的声音飘渺虚弱,乔安明却很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各自都听着对方的呼吸,忘了说话。
很久,他才找回理智,淡淡一句:“有事”
“我在酒吧街,打不到车,很冷呵呵”她醉意沉得很,思维脱节,胡乱说了几句,并没有叫他来接。
即使她醉成这样,她也深知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是她的盖世英雄,但只是她自己给他定义的盖世英雄,而现实中,他是她的顶头上司,是她的老板。
杜箬又在电话里咯咯笑了几声,然后匆匆按了电话。
她其实只想听听他的声音,在空漫冷寂的长街上,能够听到他的声音,这样,就够了。
乔安明的车子又向前行驶了数公里,高速旁的出口指示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临近的最后一秒,他还是按了转向灯,朝着出口开了下去。
、137 魂飞魄散
乔安明赶到酒吧街的时候,杜箬已经靠在路灯下冻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