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修筑的浴池,便是这隆冬寒日,池中泉水依旧温热润体。
茹丹夫人惬意的浸在池中,感受水中暖意滋润着身体肌肤,昨日天子与广平王宴饮,她知道自己也喝了不少酒,现在就是要洗去身上残留的酒味。很多男人喜欢和女人喝酒,可绝没有男人会喜欢一身酒气的女人。
一道黑气缠绕着宫中殿柱盘旋而来,离水池越来越近,透过黑气,隐约可见鳞甲遍体,再仔细看去,分明是黑气之中有一条又粗又黑的巨蟒。
裹着黑气的巨蟒沿着殿柱游下了地,在茹丹夫人身后化作一个人形,单膝跪地:“虻山卷松,参见夫人。”
“什么事”茹丹夫人撩起池中水珠,洒在美如白玉的粉臂上,对这巨蟒化人的出现毫不意外。
“禀夫人,有有”那人话没说完,却张口打了个大大呵欠,一脸昏昏欲睡的模样。
茹丹夫人并没有回头瞧向那人,脸上却不禁露出笑容:“卷松,你修炼得道那么多年,到了冬天还这样”
“没办法。”虻山卷松客无奈地说道:“小妖不比夫人九灵之身,这蛇性总是改不了,吞了食犯困,到了冬天寒冷之时,也总是昏昏欲睡。”
蛇虫到了冬天便要冬眠,茹丹夫人自然清楚,也不怪他,只是反问道:“那你来寻我又为了什么事刚才说个有字说了半天,倒底是有什么了”
卷松客振作精神,恭恭敬敬答道:“禀夫人,有意外了。”
“什么意外”茹丹夫人漫不经意的道。
“那个什么广平王,昨天似乎看到夫人本相了。”
“他怎么会昨日是盈玉和如馨两个妮子陪的他,我看他行云布雨,快活得很,怎么会看到本夫人之相”茹丹夫人眉头一皱。
卷松客抹了抹眼睛,驱走睡意,口中回答:“小妖在殿外瞧得仔细,就是夫人和那人君交合之际,圣灵九尾一不小心露了出来,那广平王盯着看了好半天,还是盈玉机警,忙打了个岔才算遮掩过去。小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也就对他留了神。广平王昨日是宿在长乐宫偏殿,今天一大早就匆匆出了宫,小妖看他若有所思,神色郁郁,唯恐有失,这便赶紧来禀报夫人,咱们怎么处置这广平王”
茹丹夫人沉吟半晌,而后显得甚是懊恼:“唉,昨日还是怪我,那人君的酒中放了西域新进贡的迷性之药,虽是大助春情之功,药性却也强烈,我饮下此酒一时忘形,倒不小心露了行藏。卷松,你确定只有广平王看见了”
“夫人放心,当时在场的多是我虻山一族,少数几个凡人内侍宫女战战兢兢,哪敢抬头”
“嗯”茹丹夫人语气有些犹豫,“广平王骁勇善战,人君倒极想重用这广平王攻伐天下,故而昨日特地同殿共饮,本是示好厚待之意。一旦此国大军出征,于我虻山大计亦是大有好处,所以对这广平王倒不能等闲视之了。”
“可广平王位高权重,万一将昨日之事宣扬出去,于先生大计只怕有所不利那。”卷松客提醒道。
茹丹夫人将头埋入池水之中,而后突然站起身来,晶莹的水珠顺着柔软的长发及至雪白的肌肤缓缓流淌:“你和嗷月紧盯着他,一旦确定他知晓昨日之事,那就必须除去,大不了朝中再换个善战之人。”
“是否要报之先生”
“不过是对付一个区区凡夫,不必打扰他了。”茹丹夫人闪过一丝犹豫之色,旋即又变得淡然如常,她立在水中,曼妙的胴体显露无遗,卷松客却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舌信快速的一探:“是。”
苻黄眉是匆匆步出皇宫的,天子酒醉未起,自己通过内侍算是告罪先退,昨夜自己酒后无德,一觉醒来,多少有些后悔,自己是朝中忠良之臣,怎么也和天子一样,做出这等孟浪狎行之举
这一夜醉酒癫狂,放浪形骸,脑中懵懵懂懂,颇感如梦如幻,可是有一件事,苻黄眉却很肯定,自己酒后所看到的情形绝非幻觉。
那赤红色的长练缠绕住天子,随着天子身体起伏的节奏还微微颤动,这怎么可能是幻觉
苻黄眉心乱如麻,寻常女子怎么会长出这样奇诡的物事那茹丹一定是妖孽。想到妖孽,一句俗语反复在苻黄眉心中缠绕:“国之将亡,必生妖孽国之将亡,必生妖孽”
正因为苻黄眉满腹心事,因此当另一人在宫外向他拱手问好时,他都没有在意。
“王兄凯旋而归,龙颜大悦,得蒙天子宫中留宿,圣眷恩隆,何以如此行色匆匆”
“宫中有妖孽,焉得久住”苻黄眉脱口而出。
白雪皑皑的宫城顶上忽然黑气一闪,两个人影伏在雪中,冷冷的注视着下面的苻黄眉。
“王兄说什么”问话的人显然极为意外。
苻黄眉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是失言了,定睛一看,眼前那人貂冠裘衣,身形瘦削,有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貌清俊,正是清河郡王苻法。
苻法是前朝丞相的庶长子,亦是朝中宗室,算起来,他应是苻黄眉的堂弟。
“哦,是阿法兄弟,久违久违,阿法兄弟一向可好怎么这么早你就要入宫”看到是苻法,苻黄眉的心中一宽,他和苻法素来交好,自从被贬出京师,也和苻法有一年未见了。
“冬日早醒,踏雪漫行,不意行至宫城,恰好得遇王兄,真是巧了。王兄征战辛劳,小弟还要祝贺王兄凯旋班师呢。”二人这才真正见了礼。
苻黄眉急忙还了礼,就听苻法又问:“王兄刚才说什么宫中怎生不得久住了”
苻黄眉狠狠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一言难尽。阿法兄弟,你看,我这班师回朝,这一夜都还不曾归家,容我先回家中,有些事,等你来我家里再细说。”
苻法深深一躬:“王兄说的是,快回吧,小弟明日去府上拜谒,你我兄弟一别,不觉经年,正要一叙离别之情。”
“好,明日府中,迎候阿法兄弟。”苻黄眉归心似箭,脚下不停,匆匆一礼,便去的远了。
宫城顶上的两个人影倏忽不见,只在宫脊白雪中留下一抹淡淡的印记。
一行人一直向东行了两日,现在池棠已不是一马当先了,他不认识乾家本院的路径,带路的是嵇蕤。眼看着天已黄昏,池棠却不知还有多远才能到达。
“还有百余里就到啦。”薛漾的语调有些兴奋。
嵇蕤也露出笑意:“有一个多月没回去了,真想念嫂子做的菜。”
“嫂子”池棠诧异道:“你们有嫂子”
“是大师兄的宅眷,我们师兄弟八个,只有大师兄成家了,只是还没生娃娃。”嵇蕤向池棠解释道。
“原来你们有女眷啊,我当你们不能婚娶呢。”
嵇蕤笑道:“我们又不是出家人,不禁婚娶的。只是这么多年只顾着降妖除魔,奔走流离,一直没订下亲事。”
“所以这小黑脸春心动啦”无食迫不及待的发表意见,这一路上,他可没少拿锦屏苑翩舞来打趣薛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