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许多乡农已经在门口围了一圈,一片哄骂的吵嚷之声。那个佝偻老妪低着头,不做声,却并没有看到那个蓬头垢面的女子,估计是躲在屋中,也是,被一群人叱喝责骂,还是不露面的好。
在看到李盛带着池棠薛漾走来时,一众乡农止住了骂声,对着李盛纷纷下拜。
“老爷。”
看来这村里的乡农多是李盛家的雇农佃户,所以他们对李盛极其恭敬。
佝偻老妪也挣扎着想随着众人一齐下拜,可她费力下蹲的动作却因为虚弱的身体怎么也做不利索,茅屋里忽然伸出一双手,搀住了老妪。
“老爷,一大早的我们就听说了,说是村里那个祸患就是这个猴巴子怪女人惹的,我们都盯着她哩。”
说话的这个乡农池棠也有印象,正是昨晚那个当头的后生。
“莫慌,莫慌。”李盛摆摆手,在跟乡农说话的时候,他的乡音就明显的重了些,“村里来了神仙,昨晚个已经除去了祸患,今日个就是来看看,这个女娃子是不是招祸的根。”
众乡农又对着池棠和薛漾叩头:“神仙搭救,神仙搭救。”
佝偻老妪带着茫然,望向池棠薛漾,依稀记得就是昨晚来的两个异乡人,而池棠也敏锐的发现,茅屋门口探出了一蓬乱发,而乱发下露出的眼睛却带着清澈而好奇的光芒。
“就在格里”李盛在对池棠薛漾说话的时候,一时没有改变口音,好在并不妨碍他们听懂他的意思,“就是这女娃子,一年多前忽然间出现的,问她从阿里来,她也不说;问她怎生个来的,她也不说,你看看,这几天村里不太平了吧。”
在李盛说到就是这女娃子的时候,乱发一晃,缩回了屋里。
一众乡民又吵嚷起来,有说那女子是妖怪的,有说那女子是灾星的,显得群情激奋。
还是薛漾劝说了几句,让李盛并那一众乡民都回避,神仙的调调,凡人焉得与闻李盛倒很听话,招呼着众人都散开,又对池棠薛漾一再作揖,意思是一切都拜托二位神仙了。
佝偻老妪看着池棠走近,面色有些惊恐,不自禁的也随着池棠靠近的步伐一步步后退。
“老人家,就是问问事儿,你可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池棠的表情很温和。
薛漾凑过脸来,泛起一个淳朴憨厚的笑容:“老奶奶,能听懂我们说的话不”
佝偻老妪挨在茅草屋边,指了指他们两个,声音显得虚弱无力:“神神仙”乡俚口音极重。
池棠摇摇头:“不是神仙,但我们是好人,我们就是想知道,你房里这位姑娘是怎么回事我看村里人对她大有疑虑,她是经历了什么不能启齿的怪诞之事么”
这一番话都是纯正的官话,老妪却不是很听得懂,侧着耳朵,露出询问的神色。
池棠没奈何,正想将语速放慢,再复述一遍,屋内忽然传出清脆悦耳的女声来:
“有什么话,对我说,别难为婆婆。”
第031章来历
在池棠的印象中,那蓬头女子纵然不是特别娇怯胆小的弱女子,也当像寻常所见的那种落地的鸟儿一般,稍有风吹草动就扑动翅膀飞开逃去。
可是现在,她却安坐在昏黑的屋中,不像是昨日所见的那种受到惊吓的模样,从乱发里透出的眼眸清澈如水。
即便是刚才她说的话,也是字正腔圆的南国官话,喉音清婉,语气镇定。
这么说吧,这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年轻女子在此刻显示出了一种淡然若泰的气质,这对池棠和薛漾来说,实是极为出乎意料。
池棠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对那蓬头女子一抱拳:“这可打扰了,我们也不曾为难婆婆,不过是两下里似乎言语不通。”
蓬头女子忽然用蜀中土话对那老妪说了句什么,那老妪这才稍有松弛,偏身让池棠和薛漾拱入屋内。
是的,就是拱入屋内,茅草屋的门也是极为低矮窄小,即便是那佝偻老妪经过,也要低下头,更何况是池棠薛漾两个身材更为高大的男子
屋里空间很小,借着小小窗格射入的微光,可以看到屋中只有一个茅草堆成的床铺,一个破旧的陶壶悬挂在屋中,下面是一团已然熄灭的灶火,边上堆着几爿碎裂的柴禾,料来便是寻常生灶为炊的所在,除此之外,屋中再无他物,可见这一户是极其的穷苦。
可是屋中却没有那种因茅屋鄙陋破旧而生出的霉臭味道,相反,有一种香脂混合着焦炭的气息,倒很好闻。
池棠做了个打扰莫怪的手势,便和薛漾席地坐下。薛漾反转了头,很好奇的看着门口的老妪,见她总有六七十岁的年纪,一脸皮肤皱褶,双目无神,斜靠在门边。
于是薛漾又站起身,上前去搀扶那老妪:“老奶奶,你是长辈,又是主人,还请屋里坐,不然我们可也不敢坐了。”
老妪似是对薛漾这举动极为意外,嘴角微微上扬,算是回以一个微笑,口中嗯嗯了几声,早被薛漾搀着坐回了茅草堆成的床铺上,正在那蓬头女子身边。
池棠暗道惭愧,在许多小细节上,他还是有着世家子弟的脾性,倒不是轻贱那老妪,而是他心急于问话,根本没注意到那老妪,还是薛漾按着尊老的礼节,将那老妪搀扶了来,所以池棠也直起身,伸手照顾那老妪坐下,也算是搭了把手。
这一番举动显然很得主人的好感,老妪看向薛漾池棠的目光已经少了很多戒备之意,甚至还对他们搀扶相帮的动作报以浅浅的笑容,蓬头女子的眼神也透出些欣慰,略一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