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来送死,好极了。尽管对甘斐这种举动有些奇怪,眭术却立刻看出了致胜之机,这个红脸胖子不足为虑,而徐猛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乱了身法,他要去追及甘斐而使身形间露出了破绽,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破绽,可对眭术来说,这个时间足够了。
先杀了那伏魔之士,再慢慢收拾这个红脸胖子。眭术手一挥,几道乌黑的暗芒倏的飞出。
夜幕漆黑,即便是那堆篝火的光亮也只是一片黑暗中的细微一点,以致于眭术在暗器飞出的瞬间竟然有些恍惚,恍惚得眼前好像不是真的一般。
在乌黑暗芒就要挨近徐猛的时候,徐猛的身上却忽然出现了几丝白色的气流,每一丝白气都精准的迎上了每一道暗芒的去势,而后,暗芒与白气相触,立即被反震弹开,竟是没有任何效果,而那几丝白气却一直伸延,在眭术的恍惚间,猛的加速,转眼就缠住了眭术的全身。
不好眭术猛然醒觉,却发现这几丝白气如同绳索一般捆住了自己,令自己像在刚到女妖庄前的时候一样动弹不得。眭术大惊,不由暗暗后悔,这可是连女王都忌惮的伏魔之士,怎么可能仅仅像人间武者一样,徒有武勇呢可笑自己还想着觑机取了他性命,岂不是痴人说梦
徐猛口中兀自念念有词,额头渗出汗珠,这就是祁文羽传授他的玄功法门,饶是他刻苦修习多日,却也不过只具有鹤羽门炼气士的雏形而已,不过在这紧要关头,对付一个人间恶徒却也是绰绰有余了,徐猛这一下既挡下了暗器之厄,也成功困住了眭术,本待追及甘斐的步伐却也慢了下来,倒是甘斐冲在头前,浑然不觉这一变故,他的眼中只恶狠狠的盯着眭术,奔跑中的身形很有点虎狼的悍猛之意,只是速度和威势未免迟缓了许多而已。
对于动身不得的眭术来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脸胖子越奔越近,那宽刃大刀看起来好生锋利,就算一个没什么力气的小孩子也足够要了自己的命去。
甘斐怒吼声未消,双目圆睁,直愣愣一刀劈下,眭术心惊胆战,眼看刀锋将及脖项,生死关头,猛的身上又是热力一涌,正和那日在女妖庄前行将受死前相同的情景,眭术心念一动,当前形势容不得他多想,信手一抬。
果然能动了眭术欢喜之意一晃而过,他抬起的手上正举着剔骨剑,直直的穿过了甘斐的肩头。
一记闷哼,一声惨叫,同时响起。闷哼的是甘斐,剔骨剑的剑尖从他肩胛穿透而出,以致于挥刀的动作只做到一半,他就踉跄着后退,血水顺着衣襟汨汨而下;惨叫的是眭术,甘斐的大刀已经挥落,虽说他信手施出的一剑使甘斐未能透力圆满,可刀锋已然割开了他的脖项,所幸入肉不深,血花飞溅,眭术半是疼痛半是惊慌,故而惨叫起来,待发现自己并未因此丧命后,他又急忙向后爬退了几步。
按说现在是杀掉甘斐的最好时机,可是剔骨剑钉在甘斐肩头,眭术只觉得自己手脚瘫软,竟是再无余力拔出剑来再给甘斐致命一击,而徐猛这一小小术法更令眭术心胆俱裂,唯恐再受其锢,哪里还敢再多逗留当下一手捂着脖项伤口,一边连滚带爬的向身后的山林没命的奔逃而去。
甘斐却是向后趔趄了几步,透肩而入的长剑带来一阵阵剧痛,使他一时有些发懵,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除了提着大刀的右手在微微颤抖,整个身形竟是一动不动。
直到徐猛惊呼着抢上,扶住了甘斐,而洽儿也飞快的跑了过来,眼中满是泪花,嘴角的抽动也更剧烈了,甘斐这才缓过神来,那个恶徒早没了踪影,不知逃向了哪里。
“甘兄,不可轻动,待我拔出剑来。”徐猛看着甘斐肩头的长剑,心知他受创不轻,倒也好生钦佩他的勇毅,先前的犹疑之心也减了几分。不过那个恶徒却是如何脱开他的炼气之缚的,他却也摸不着头脑,难道那恶徒也得妖怪传授了什么异术么然而终究是自己术法未精,以致甘斐身中此伤,徐猛又不禁心生愧疚。
“啊”甘斐忽然一把推开徐猛,大叫声既像是怒吼,也像是哀痛的嘶号,没有任何停顿,他猛的拔出右肩的长剑,带出了一串飘蓬的血花。再接着,便是将长剑狠狠往地上一摔,不住用左手捶地,而受到重创的右肩往下的整条臂膊还在微微抽搐,提着刀的右手却握得更紧了。
叫声在夜空中远远传播开去,尾音回旋飘荡,渐渐的,好像没入这无边无际的黑暗,消湮无迹。
一张娇娆艳美的脸庞似有所感的抬头张望,她是一个盛装华饰的绝美妇人,然后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是听见了什么声音吗”
“是伏魔之士的搦战之音”另一个同样美艳异常的妇人微笑着侧了侧臻首,她的声音绵软中带着一丝嘶哑,却是更具风情,她指了指远方,“就在那个方向,是你的那位人奴前往试探的方向,这说明,他的试探失败了。”
盛装丽人格格笑了起来:“不出所料,倒底是个没用的凡人而已。不过有什么妨碍呢不是正好让那伏魔之士自投罗网”忽然笑容一敛,声音平静的没有任何起伏:“准备开始吧。”
第021章决意
我就是个废人废人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这声大叫并不是什么搦战抒怀的烈志豪情,而是叹恨气苦的自怨自艾。剧烈的捶地之后,甘斐便伏下身子,他哭了,尽管隐忍着不让他们看出来,可他终是哭了,小心翼翼的控制着不让泪水奔淌,狠狠压抑着情感的啜泣。
这是甘斐在丧失力量之后第一次真正和敌人的对战,尽管之前有些心理准备,可甘斐还存着万一的侥幸,毕竟他曾是豪勇无匹的斩魔士,无论是好勇斗狠还是降妖除魔,一向是嚣荡浩然的势头,现在纵然没有了气力,料想寻常对敌总不至于像普通凡人一样不济,可直到这次真正交手,他才发现,自己这心存侥幸的念头有多么可笑。现在的他,不过是个手足绵软的废物,还说什么仗刀引弓,行走江湖分明便是俎上鱼肉,待宰羔羊罢了。
愁绪恸意齐上心头,不是这般宣泄哭泣,却又当如何畅廓胸臆
徐猛表情复杂的看着甘斐,他知道直接将穿透身体的利器拔出是怎样的疼痛,然而甘斐却这么做了,一个软弱而惫懒的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勇气的。回想从开始结识时令人啼笑皆非的惫懒,却也有种满不在乎的大大咧咧,及至那污秽湿淋,甚至带着些戏谑般的胡闹,再到现在,这种发自心底深处的痛伤哀苦,不过几个时辰间,喜怒哀乐,便是一幕幕的展现在这甘斐身上,慨当一叹,也许,这位胖汉当真发生过什么惨痛的变故吧徐猛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甘斐顿身于地,轻轻啜泣的时候,开始静静的为他检视包扎伤口。
洽儿挨在甘斐身边,感受着他因啜泣而发抖的身躯,她也陪着他流泪,忽而抬头望天,那个说是一直在远远保护他的大哥哥呢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却在哪里
伤口的血是止住了,可是心底流着的血却汇成了波涛汹涌的汪洋,甘斐早就停止了啜泣,他昂着头,紧紧咬着嘴唇,一动不动的望着东北方,那是那个眭术所说的,妖魔所在的方向,一弯残月从云层中露出了半爿,洒下稀薄黯淡的幽光。
“闺女”甘斐忽然抚了抚身边洽儿的头发,带着涩哑的声调,“听爹的话,留在这里,如果天亮的时候,阿爹还没有回来,你就带上小褐走。”小褐是甘斐给那匹瘦马起的名字,洽儿却是一怔,直起原本斜倚相靠的身体,嘴角不住抽动,双目惊疑不定的看着甘斐。
“如果爹爹过不了这一关,那么根本无法保护你,你便跟着爹爹也是难保,爹爹要去试一试,是不是真的这么不中用了。”甘斐的脸上没有平日里对一切都不在乎的傻笑,而是一种别样的坚决,他已经下定决心,今晚,要么重燃活下去的信心,要么死他要去找那些妖魔,期盼在绝境关头自身潜能的爆发,这是一场以自己性命为赌注的赌赛,却也多少有些自暴自弃的忿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