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的齐相跟从,一场大战就在长江边展开。
此一战惊天动地,为数仅三千之众的武林好汉面对十倍于己,又残虐好杀横行天下的羯赵铁骑,那是一场怎样的壮烈怆然之景羯赵素轻晋人,却在这些武林好汉面前陷入了苦战,端木凌宏体中数十箭,身被百余疮,犹然奋战不退,不仅诛敌千人,更在万军中突刺羯赵主将,有燕云十八骑之称的呼延莫。
失去了主将的羯赵大军顿时溃乱,又逢蓬关陈嵩领着乞活军并昔年祖豫州的旧部兵马来援,苦战多时的羯赵铁骑再也抵挡不住,终于败退了回去。尸横遍野的战场上,端木凌宏血人也似,一人一骑独据高冈,断矛高举,残甲啸风。战友、百姓、还有被感动的晋国军士们,不自禁的发起一声声欢呼,就在此时,天下武林,不,整个天下在抗击胡虏的义军都有了一个最为服众的盟主,而在那数十万死里逃生的百姓眼中,端木凌宏更不啻为天降战神临凡。
此战之后,晋室多了数十万人丁,国力又盛,本当是皆大欢喜之局,可是端木凌宏盛隆的威望引起了朝中诸多望族名门的不安,尤其让端木凌宏担任朝廷大将的呼声在民间也是越来越高,望族名门恨恨不已,此时北方士族大举南迁,原本就为了权柄利益争的头破血流呢,这端木凌宏不过是个寒族武夫,岂到他来分一杯羹在对付外来寒族的事宜上,这些彼此间勾心斗角的望族名门倒是齐心一致,寻了个出身胡狄,居心叵测的名头,将端木凌宏逐出晋境了事,那江边救民一战自然不铭于史。更严禁黎民百姓再提及端木凌宏之名,将解民于倒悬的功德却都归到了那几个望族名门身上。
庙堂污浊,自古大抵如是。端木凌宏心灰意冷之下,只能返回故土昆仑山绝云堡,武林志士却都钦感端木凌宏之义,铸成金龙令符三枚,将端木凌宏奉为天下武林的盟主,更以金龙令符为信,但凡金龙令符现于江湖,则视为盟主亲至,其令符所谕,武林中人莫不凛遵。于是,昆仑山绝云堡在江湖上又有着崇高的地位,这是天下武林盟主,金龙令符主人的象征。
一年又一年过去,端木凌宏的壮举义行在居憩安定下来的江南百姓心中终于越来越淡,及至渐渐消弭遗忘,只有正道武林的志士们仍然恪记于心,甚至影响到了如池棠、张琰这般晚一辈的年轻高手。
这一切过往,魏峰大抵清楚,想那江边大战的时节,他也曾有意领关中群雄前往呼应,然而那时氐人入关,战乱频仍,他这一行倒底是未能参加到这场解救万民的壮举中,令他一直心下耿耿,却也错过了和端木凌宏相见的机会。
再之后十余年,双绝五士之名越传越盛,魏峰得与端木凌宏并称于世,自然也觉得与有荣焉,他是真正钦服这位素未谋面的盟主,亦曾与昆仑山绝云堡有过书信往来,可谓神交已久。没想到,这与端木凌宏相见的第一面,却是发生在这样的境地之下,更令他郁郁莫名。
“山子也不想和魏兄的第一次相见却是这般大动干戈。”仿佛看出魏峰略显沮丧的神情,端木凌宏喟然一叹,同时挥了挥手,所有屋影四下站立的身形又全部悄然隐去,一如出现时的无声无息。
魏峰凝视端木凌宏深邃的双眸,接着先前的话题:“魏某究竟何等做派,倒令盟主转了念头”
端木凌宏衣袍襟角一掀,竟也施施然在魏峰的面前坐下,平淡的好像是两个至交好友在席地密语,他的语调也平和的绝无拖泥带水:“因为魏兄被山子点中之后,还开口说了话。”
魏峰愣怔,宫灏愕然,都不明白端木凌宏意之何指。
“山子自问绝仞明玉功别出蹊径,人所难当,虽然已经足够重视魏兄,却没想到魏兄神功仍是大出意料之外。实不相瞒,山子点中魏兄,是认为魏兄决计会被定身当场的,可不想魏兄不仅支撑未倒,还化解了山子这份冰魄雪莲的奇力,并且立刻言语出声”看到宫灏在一旁想要插口,端木凌宏轻轻摆手,示意他暂时不语,又雍然一笑道:“设若魏兄当真是我们所察之大奸大恶之人,便知彼时是可以利用的大好时机,假作被制之状,暗蓄功力回复,不让山子一众有了防范之心,那么在此刻,便是魏兄突起发难,反戈一击的时候了。”
魏峰手一挥,一股劲风拂过地面,身形摆动如常,语声洪亮:“不错,我现在确是功力已复,盟主好眼力。”这一下宫灏顿时大惊,做出戒备姿势,怎么也想不到魏峰在身中端木凌宏一击之后竟恢复的这么快。
端木凌宏呵呵一笑,袍袖一拂,既是化解魏峰挥出的劲风,也是提醒宫灏不必紧张:“可见魏兄果然是光明磊落之人,内中或许别有隐情,山子索性开门见山。敢问魏兄,去岁七月,武林豪士自蓬关陈兄以下,齐聚长安之事可知否”
第065章窃符之人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的时候,整个高平城却依然灯火通明。数以万计的晋国军士将高平变成了一个不夜城,往来奔走的探马斥候,喧杂沸扬的刁斗军号,百姓们户启扉开,以迎王师,再不像先前燕胡占领的时节那般黑黢黢的死城光景。
现在大司马的行辕就坐落于昔日下邳王慕容厉的行辕旧址之中,也就是那座高平首富田氏的宅邸。初抵此间时,那曾经激战留下的碎石瓦砾犹然历历在目,依稀便有一股阴祟的气味在空中飘荡,地面还隐隐约约的能见到血迹。
大司马却全无忌讳,只是让人略一收拾,就在下邳王授首殒命的地方安置了帅台行案,悬疑未解而又厮杀惨烈的下邳王静室转眼便成了大司马的幕府行辕。
北伐的战事还在持续中,尽管终于顺利的攻下了高平,前往燕国邺都的门户大开,然而从巨野水道传来的消息却不大好,征虏将军桓冲所领的三万精骑离奇的遭受到了伏击,伤亡惨重,整个巨野水道上的西路军亦是岌岌可危,举国北伐的大计蒙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大司马正为此焦头烂额,大军屯留于高平左近,一队又一队的援兵向巨野水道开拔,幕府行辕中气氛紧张的议事裁处往往通宵达旦。
十三剑客中仅剩的八人随时恭立于大司马身侧,当此战况紧急的时分,他们的存在与其说是为大司马警跸护卫,倒不如说是关切大司马日夜操劳的侍奉之举,每天务必要令大司马休憩三个时辰以上,并且挡下一些过于细琐繁复的军旅杂务。
那自称乾家弟子的汲勉自被发现之后,只匆匆说出几个字便陷入晕厥之中,显然受伤极重,大司马对乾家由于甘斐的缘故倒是颇为钦敬,眼见这乾家弟子遇难,在行辕大宅中特地辟了一房静室,又着医官救治,又着专人侍护照料,只等他复苏醒来才罢。而那一具没有首级的尸体也装入棺椁,待那汲勉醒后,问清了详情曲直再行安葬。
或许是那汲勉晕厥前曾向自己致意,韩离对他也是分外上心,只要得了空,总要前往探视一番,只是每次皆见那汲勉面如金纸,昏迷难醒,听医官说,他似乎是受了元神之损,身体幸无大碍,只是内息油尽灯枯,全赖药物输入,勉强维持。几日下来,在今天韩离又来探视的时候,总算医官出言宽慰,他的伤情渐渐平稳,算是救转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