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矢志不渝,护跸在侧,就是为了让殷涓起事,取大司马而代之,以报渊源公之恩了好,就让山子告诉前辈,渊源公因何而死。”
邓禹子未置可否,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在这般优势之下还要徒耗口舌。
“渊源公天下名士,虽欠争衡天下之雄略,却亦有清明高远之雅量。桓氏势大,庙堂角逐,非以一时而论,纵罢黜归乡,终有再起之机,渊源公久处宦海,又岂能不知其间道理是以返家之初,神色如常,终日咏诗谈道,大见逍遥之态。可他没想到,在他处庙堂高位的时间里,他的子嗣却已步入歧途,暗结邪祟之术,更是借其父久住家中之时,渐渐惑乱了他的心智”
邓禹子眉头一挑,他想起来那时节殷渊源的异状了。
“及至后来,渊源公就像患了失心疯一般,终日凭空手书,虚划四字”
“咄咄怪事。”邓禹子替端木凌宏说了出来,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按:晋书卷七十七、列传第四十七所载浩即殷氏故家主殷浩,表字渊源虽被黜放,口无怨言,夷神委命,谈咏不辍,虽家人不见其有流放之戚。但终日书空,作“咄咄怪事”四字而已后桓温将以浩为尚书令,遗书告之,浩欣然许焉。将答书,虑有谬误,开闭者数十,竟达空函,大忤温意,由是遂绝。永和十二年卒。
“咄咄书空,世人皆道渊源公心怀桓大司马贬谪之恨,致令神智失常,却不知怪事所指另有他意至于后来那封回给大司马的空白书信,更是那邪悖之徒暗做手脚,着意加害,令渊源公重归庙堂之念再无指望,而后以邪术绝其性命,将所有罪责都推在了大司马头上,最终,那邪悖之徒也由是成为朝中世家大族对抗大司马的首选之人”端木凌宏最后加重了语气:“前辈现在知道他是谁了吧没错,他殷涓果然是引狼入室,只不过他引的是邪祟异类,只为了一己野心,甚至不惜弑父背祖,令天下生灵陷入涂炭之境”
第108章弑父之徒
关于殷家先渊源公的这段往事,一直是一桩悬案。以殷渊源之清宏雅量,竟至于黜放之后如此深受打击,终日书空虚划咄咄怪事之行,一度也令闻者欷歔不已,多方揣测之下,只说殷渊源大抵是不脱恋栈权位的神昏智浊,便是邓禹子自己,也最终将这等异状归结到了大司马的头上。
可此际经端木凌宏如此说破,前后两相印证,邓禹子顿时恍然大悟,心下倒大半信了,眉头一紧旋即松开,却还是现出冷笑之色,青灰色的眼珠死死的盯住端木凌宏:“说的跟真的似的,你以为凭你几句诡惑之言,老夫就信了你么”
看邓禹子还是如此不识时务,周遭围过来的一众好汉顿时鼓噪起来,端木凌宏微一摆手,全场又立刻鸦雀无声,只听到端木凌宏那极具磁性的嗓音在庭院中回荡:
“以前辈之修为,是否已知道那殷涓暗通邪祟之实前辈想想,这些年来,殷家庄可有过古怪诡谲之事前辈再请扪心自问,那殷涓是否凭借邪祟之力害过他人”
一连三问,件件撞在邓禹子心口之上,直若金鼓喧阗,裂石穿云。是否暗通邪祟广良城外那妖邪之女早有明言,已是确凿无疑;庄上古怪夜阒人静,诡谲迷离之像所在多有,自己有所察觉却总以墨家明鬼之古义自欺欺人;再说到凭借邪祟之力害人,自家师弟庞璞的遭遇可不就是一例明证诸般情事历历,兰形棘心昭昭,如何自己还是猪油蒙了心一般的执迷不悟
“况且今日山子裹众而来,殷家为恶之徒绝无幸理,前辈的神杀剑士纵然剑法通神,又能阻得这近千英雄好汉几时山子一再规劝,便是不忍见前辈一世英名,却落得玉石俱焚的下场”端木凌宏放缓了语调,言辞恳切,正是一刚一柔,恰打在邓禹子的软肋处。
邓禹子的眼神闪烁,一直聚在身上的防备劲气已然渐渐消缓。
“呜呼,殷涓的陈年旧事,端木先生直如亲见,想必这殷氏一族早落在端木堡主眼中多时了。”清越的声音从后院传了出来,随着平稳的脚步橐橐声响,庭廊的扉门吱呀而开,一个颀长伟岸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华贵而不奢靡的蜀锦长袍,清癯风雅看起来俊逸不凡的容貌,一顶青白色宽纱笼巾盖住了一大半本已花白相间的发丝。表情坦然淡定,即便在端木凌宏和满院如狼似虎的绿林好汉面前,也没有露出丝毫惊惶之色。
“家主”邓禹子这一次称呼的声音很低沉,看在那人面上的目光也有了复杂的情绪。
“大师辛苦,故友相见,原不必如此剑拔弩张,且看殷涓与端木先生叙契。”殷涓说话的时候,两眼一直看向端木凌宏,一霎不霎,便连微笑的嘴角也没有任何变化。
“殷公,你终是出来了。”正主儿现身,端木凌宏也恢复了从容淡笑,仅从两个人的神态来看,倒真像是一对故友在叙旧谈心。
“且容殷涓相询先生。”
“殷公请讲。”
“我殷家水师一路”
“百舸帮嫉恶如仇,引至江上,瓮中捉鳖。”
“那各路豪杰之助”
“奉山子金龙令符,俱各举事响应,只不过大多是围剿殷公的叛军乱贼去的。”
“还有那些氐秦援兵与犬子”
“应山子之请,氐秦之军乃作暗助,会当此时,令郎想必已然束手就擒。”
殷涓的两眼终于晃了晃:“端木堡主果然名重天下,连氐秦胡人的兵马都甘奉号令。”
“这倒不是,当真是党争权斗,国事纠葛,山子又哪有调动氐秦之军的本事。然而说到伏魔除祟,驱鬼镇邪,那些氐秦之军便是义不容辞了。哦,殷公还不知道,这支氐秦军唤作鬼御营,正为了对付令郎带着的那些妖鬼邪异而设。所以,不是山子面子大,是尔等自取灭亡罢了。”
殷涓沉默了很久,嘴角的微笑渐渐变成了意味深长的苦笑,他再出声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了凝涩之音:“自取灭亡,诚如是言。看来殷涓相邀端木堡主共襄义举之行,本就落入了堡主算中了。可笑殷涓开门揖盗,还自以为平添一大强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