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定了,有机会末将一定上门蹭饭。”
周边各人都是笑起来。卢象升也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
当晚,王斗睡到三更时,忽然听到周边传来隐隐的筚篥声,那是清营中传来的,就如四面楚歌一样,或许是清兵用来瓦解宣大军的斗志。筚篥声幽然神秘,若隐若现地回荡在夜空之中。
王斗听了一会,干脆坐了起来,他心潮澎湃,明日战事定是艰难无比。自己苦心孤诣,能改变巨鹿的命运吗
往事一幕幕出现在眼前,从舜乡堡火路墩一直挣扎到现在,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王斗叹道:“明日,便决一死战吧”
他静静想着,不知想了多久,王斗又沉沉睡去。
崇祯十一年十二月初九日。
一大早,清营的号角就响个不停,从早到晚。似乎都有大股大股的清军来到,汇集到昨日来临的大军中去。他们在周边密密扎营,绕着宣大营地附近,围个里三重。外三重。
当日还是没有战事,不过很明显的,清兵己经打定一鼓全灭宣大部的主意。情报己经很明显,宣大营盘的东面,北面,南方。都有大股的清兵聚集,只有河的西面会少一些。
这也不是多尔衮他们疏忽,而是用心更为险恶,利用围三阙一的战术,看似给宣大军队留一条向西的逃路,让全军起求生之心,从而削弱死拼之志。卢象升,王斗等人可以肯定,西面方向肯定有大股伏兵。就算没有伏兵,只要宣大军一退逃,全军毫无斗志,清兵三路合围尾追,宣大部能逃生的,肯定十不存一。
这日的一天里,王斗与卢象升等人都向清营眺望,估算不断到达的清军人马。王斗估计此次围困的清军,至少比历史上多了一倍,王斗冷笑:“要不轻视无比,要不重视过头,多尔衮等人,有病”
十二月初十日。
这日阳光明媚,天气不错,不过风显然比昨日更大了一些,寒风不时呼啸而来,将旌旗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约巳时初刻,清营的号角声又起,就见各营密密麻麻的人马出来,最后合成密不通风的一片,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从三面方向,黑压压的向宣大营地涌来。
清兵终于要开战了,所有的人,都是呼了口气,卢象升来到外围防线中间,对着营地数面,对所有将士拜了数拜,大声激励。他朗声道:“吾与将士,共受朝廷恩,患不得死,勿患不得生”
所有人都是欢叫,王斗喝道:“兄弟们,将那些矮矬鞑子杀个片甲不留”
众人都是大笑,卢象升也一样笑了起来。
密密枪林竖起,保安州军中,不知谁率先唱起舜乡军军歌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王斗慷慨激昂的接口:“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卢象升同样大声接口:“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唱的人越来越多,慢慢军歌汇成雄壮的一片。从卢象升到王斗,到杨国柱,到郭英贤,到虎大威,到张岩,所有的将士,都在大声歌唱。这一刻,众人没有畏惧,不再害怕。
第247章血海上
明军雄壮的歌声远远传扬,那些三面逼来的清兵听到,很多人都是神情凝重,该部明军与众不同,大伙真得小心。
在正面逼来的清军旗海中,清国奉命大将军多尔衮与扬武大将军岳托的织金龙纛在寒风中不住翻腾。跟在二人旗号后面的,除了他们众多家奴护卫外,又跟着二旗巴牙喇纛章京的龙纛。龙纛后面,一色都是银光铁甲,胯乘骏马的巴牙喇兵。巴牙喇兵的后面,才是二旗密密麻麻的阿礼哈超哈营战士。
“那些尼堪在唱什么”
八旗满洲正红旗巴牙喇营牛录章京谭拜听到前方甲喇章京布颜图的嘀咕声,他冷笑了一声,布颜图满洲大字都不识一个,更不要说听得懂汉文了。他能得到巴牙喇甲喇章京的位子,所仗不过一身蛮力罢了。
谭拜自小修习汉语,对面的明军唱什么,他当然知道。看身旁巴牙喇兵很多人脸上仍露出骄横的神情,他却对将要来临的战事谨慎非常。对面那股明军,是自己作战生涯中最大的劲敌,万万不可小视,谭拜暗暗提醒自己。
他永远忘不了几日前他率营中巴牙喇兵追逐那明军夜不收的情形,逼入绝境后,他从容下马。转过身来时,手上一颗巨大的手雷正在点燃,手雷爆炸的瞬间,那明军脸上那种平静的表情永远镌刻在他的心中。
当时扑上去的几个巴牙喇兵当场被炸死炸伤,横飞的血肉,落在谭拜的脸上,身上,现在想起来,他还是心有余悸。
谭拜此人,在历史上并不是个普通的角色,满洲塔喇氏,正白旗人,清天聪五年随从围困大凌河。祖大寿遣百余骑突围而出。谭拜与当时的牛录章京布颜图追斩三十余人,获马二十四匹。清天聪八年,授世职牛录章京。
此后几年中,谭拜立功甚多。今年这场清兵入寇中,谭拜随从岳托麾下,入墙子岭,攻丰润,还攻破明太监冯永盛诸军。此后几年内。谭拜率巴牙喇兵屡次立功,先后击败明总督赵光抃、范志完,总兵吴三桂、白广恩诸军,以功进三等甲喇章京。顺治三年,谭拜擢兵部尚书,从肃亲王豪格西讨张献忠,屡破张献忠兵,顺治四年,又调吏部尚书,歼张献忠。
虽然谭拜现在是八旗满洲正红旗巴牙喇营中最慎重。最清醒的一个,不过与大部分满洲人一样,他外相并不好,身材不高,不过颇为粗壮,一张嘴,就是满口的黄牙。
他身上同样披着精良的水银铁甲,策马随在潮水般的清军阵营中,滚滚向对面的明军营地逼去。
清军步骑密密层层逼来,黑压压的旗号随风翻滚着。他们越来越近,五里,四里,三里。二里。
二里时,三面潮水般的清军阵营停了下来,号角声响起,他们的阵形分开,无数密密麻麻的盾车推了出来。那些盾车中,前面一排排。尽是那种精良的盾车,有车轮,有挡板,裹着厚厚的牛皮,泼上了水。后面的盾车,则用粗木捆扎在一起,成为粗糙的木盾。这种木盾,崇祯九年时,阿巴泰曾在舜乡堡下使用,未想此时又故伎重演。
密密麻麻的清军辅兵跟役推着层层的盾车、木盾上来,在他们身后,跟着黑压压的弓箭手。随后又跟着密密层层的各旗重甲,手持大盾,右手上握着粗重的短兵器。最后又是无数胯骑骏马的清军马步甲与巴牙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