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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难耐的高温之下。

烈日下众人只觉头晕目眩,似乎随时都要晕倒,但没人敢说话,他们顺着山道赶下,脚步轰然,激起大股尘土。

这波攻打的巡山营士卒有六百多人,连上饥民,有一千一百多,内还有老胡带的一百精锐马队铳兵。

巡山营非等闲之辈,内有马兵一千人,不过说是马队,称为骑骡步兵更合适。只有三百骑拥有战马,算是巡山营的核心,也算老胡等人的亲兵马队,编有弓刀手一百,铳兵二百,此次攻战,老胡亲带了一百铳兵出来。

这波人马还有田部总率领的五十个老营兵,闯营中的部总相当明军内的把总,一般有二三百的人马。田部总麾下有五队骑兵,每队五十人,就有二百五十骑,每人双马,还都是战马,实力确实是外营不能比。

不过此次监战他只带了五十人出来,不是他们不想多带,而是人带多了到时坡中挤不下。

他们也没有骑马,各人需到对面塬坡去监战,这种地形不能骑马。

队伍沉默往下走,气氛压抑,他们前方是刀盾手冷兵器手,中间是饥民,后方是弓手火器手,还有老胡领的马队亲卫铳手,田部总领着老营兵走在最后。

他看沟中处处硝烟腾起,显然别处防线激战正烈,不时还听到火炮的呼啸声,从这边看,也可以看到对面塬坡守军严阵以待的样子。想到将要面临的残酷战事,田部总不由心中发紧,一种难言的恐惧涌上心头,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一般。

他又看了看前方,那个让他痛恨的身影正轻松走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还和身边亲将说着什么,看得他怨毒同时又带着恨恨。

很快队伍就到了沟底,前方的队伍变得迟疑拥挤,还传来有人呕吐哭嚎的声音,老营兵咆哮催促着,但到这边道路变窄,又没有别的通道可走,除非前方的人过完,田部总等也只得在后边干着急。

很快田部总知道前方的人为何迟疑犹豫了,面前一条血沟,不知是沟水还是人血澎湃,一直蔓延到人的腰部。一些尸体残留浸泡在里面,具具被血水泡得发涨发白,沟两边的黄土与野草一片深黑,显然都是被血水染成这样。

浓烈的血腥味从沟中传来,让人腹中阵阵反胃,特别上了坡后,一股强烈的死尸恶臭味就扑面而来,让人眼睛都睁不开。到处是折断的刀矛与破损的盾牌,姿势各异的尸体在斜坡小道上到处都是。

他们就这样在阳光下暴晒着,横七竖八的,睁着死鱼似的双眼,身上散发股股中人欲吐的味道。一些残留的器械在火焰中燃烧着,此情此景,恍若进入修罗炼狱一般。

死的人太多了,而闯营的攻击密度也太高了,每次守军只来得及将己方出击的,可能受伤死亡的战友扶回收回,然后粗粗打扫。具体收罗战场尸体,那要等傍晚彻底结束后,由民夫们来收拾,他们经常打着火把忙到半夜。

流贼每波攻击总要在矮墙防线前死个几百人,特别内中饥民几乎要死上一半,然后一天下来,甚至几波下来,就是眼前的这种残酷画面。尸体上流出的血,将坡上的泥土都染红了。

一些饥民嚎哭起来,他们似乎预见自己的命运,迟疑着不肯进,全靠身边步卒鞭打催促。很多步卒一样沉默不语,他们不比饥民好到哪去,他们承受力一样到了极限。未完待续。

第737章此獠

后方的老营兵一样觉得双腿发软,身体哆嗦,没人不害怕死亡,特别是这种毫无意义的死亡。

田部总内心一阵颤抖,眼前的画面太可怕了,不由暗暗后悔自己下来监战,但此时只能硬着头皮上,何况他还要整治那个让他痛恨的人。

甲五号第一道矮墙差不多在半坡上,众人小心翼翼摸到近前,在七十步左右停了下来。老胡快速安排,众士卒往道路两旁的斜坡分散开去,一边还借着地势来掩护自己。对这一套攻沟的各营闯军已经很熟悉,这样可以尽力把兵力排开,否则一窝蜂顺着道路往前冲,那绝对的是十死无生,大败而回的下场。

矮墙上静悄悄的,任由巡山营等人动作,很快巡山营各兵往路的两边散好,然后尽可能趴在坡上。内中刀盾手与冷兵器手趴在第一排,鸟铳手趴在第二排,又分为两层,弓箭手趴在第三排。

老胡带着亲将八条等聚在斜坡一处,不时呼喝安排,身旁不远是田部总与部分老营兵,他一声不响,只以阴冷的目光看着老胡。

那些饥民按队挤在路上,密密的人头沿着山道蜿蜒近沟,各人满脸紧张,很多人全身发抖,眼前一切对他们就是噩梦。

最后余下部分老营在坡后分散监督,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些饥民与巡山营士卒。

终于老胡安排完毕,他下令鸟铳兵点燃火绳,然后深吸一口气,命令后方的饥民上来,就听一片惨绝人寰的哭喊。

道上的饥民有五队,每百人一队,前方三队扛着土包,后面两队则抬着短梯木板。战事打到现在,就算闯营把打过仗的饥民与未打过的隔开,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战事的惨烈是每个人都有所耳闻的。况且眼前残酷的景象作不得假。这种死尸满地,血流满坡的画面,便是各人最深层次的噩梦中也没有出现。

眼见就要轮到自己,极可能成为坡上尸体的一员。怎不让人哆嗦颤抖

他们哭叫着,被巡山营步卒与老营兵驱赶向前,亦步亦趋,便如将要被送入虎口的羔羊。但不论老营还是巡山营士卒,此时都毫无怜悯。稍走慢一些的饥民,甚至哭声大些,就被他们毫不留情的砍倒在地。听他们临死前的惨嚎,那凄厉的哭叫声音,余者饥民吓得全身发抖,下意识加快脚步,连哭泣都忘了。

老胡面无表情,他朗声说道:“话不多说,把土包扔到壕沟就能活命,敢后退者。杀”

他手一挥,催促饥民加快脚步,那些饥民退无可退,又听了老胡的话,如他们那些前辈一样,个个神情扭曲起来。

他们来到那些刀盾手等中间,耳听军官们的命令,猛然发一声喊,当先一队人就冲了上去。

老胡注视着矮墙那边动静,喝道:“再上一队。”

又冲上一队扛着土包的饥民。

弓弦的紧绷声音。猛然矮墙后一阵箭矢过来,前方饥民被射翻一片,余者嚎叫着继续冲锋。

老胡喝道:“上上上”

他下令己方弓箭手抛射压制,同时最后一队扛着土包的饥民冲上。

矮墙那边不断射来箭只。这边同样箭雨过去。

箭矢在空中呼啸,不时有饥民被射翻滚落,但也有人冲到近前,顺利将土包扔入壕沟,安全返回。他们可直接退出战场,返回营地休息。不出意外,三次后他们就可以被选入步卒之内。

受此鼓舞,最后两队抬着短梯木板的饥民也上了前去,趴在坡上的刀盾手与冷兵器手也起了身,他们以饥民为肉盾,又举起盾牌护住身上要害,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他们是主要搏战力量,一些人手上还抓着长绳铁钩,可以不靠短梯就登墙作战。

猛然矮墙上一连串的爆响,大片的白色烟雾腾起,前方冲锋的巡山营齐刷刷倒下一大片。

这下火力好猛,不说那些饥民抬着的短梯木板翻了十几架,就是扔土包的饥民也被打翻好几个。还有后方跟着的刀盾手,一些人盾牌被打得碎裂,身上激出血雾,踉跄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