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前排的陈国公冷哼了一声。
华玉抬头看了陈国公一眼,只是冷冷一笑,也不答话。
这丁克顺也是人精,看了看陈国公,又看了看华玉,低声说道,“如今这满京城内外都盛传。说是杜侯爷与杜侍郎兄弟情深。不忿杜侍郎被宵小所辱,屡次要求皇上严惩凶手。此次旧疾发作,也是因此事而起。华大人以为这事是否属实”
华玉只是淡淡一笑,低声回道,“大人以为呢”
丁克顺正要说些什么,不经意抬头一看,却见着周围站立的众多同僚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凝神细听他们说话。他一瞧见这番情况,知道不能再问下去。
恰好这等时候,崇政殿后面,总管太监丁宽急匆匆地走出来,大声宣告道,“皇上有旨”
文武百官听了,全部按序站好,跪下接旨。
丁宽这才说道,“皇上身子不适,今天早朝就免了。命丞相大人代理朝政。诸位大人就散了吧”
文武百官听了,都不由的一怔。让丞相大人代理朝政,这也不错。丞相原本就是众官之首。皇上身子不适,由他代理,文武百官们也没得话说,只是皇上当真是身子不适吗还是因为昨天与护国侯的争执
几个朝中官员受陈国公的鼓惑,相约弹劾刑部杜宝茗的折子,这时候都已放置袖内,见此情形却是怎么也不敢拿出手了。他们都不是傻瓜,这种明摆着得罪丞相大人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陈梦平脸色不愉,听得如此说法,行礼后袖子一甩,站起来就向外走。还未走至殿门,却被丁宽唤住,“国公大人慢走。皇上有令,命你即刻前去御书房。”
文武百官三三两两的退出崇政殿。林伟成却楞楞的站着,心中疑惑不已,“难道皇上真的身子不适”
一个管事太监眼见众人都退出了崇政殿,只剩下林伟成,满脸堆笑地上前问道,“丞相大人,可有什么事需要奴才办的”
林伟成不着痕迹地从袖内取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低声问道,“皇上为何罢了早朝”
那位管事太监接过银票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二百两,心中高兴万分。他不着烟火气息的将银票收入袖内,低声说道,“昨儿护国侯旧疾发作,可把大家伙给吓坏了。碍于祖制,不得不把人送出了宫,可这心思总还担着不是。奴才听说,圣上一夜未眠,早上有些不适。”
“哦,这样呀。公公可知嗯,护国侯如今怎么了”林伟成低声询问道。
管事太监低声说道,“奴才听说,侯爷如今已脱离危险,只是不能劳累,尚需静养。皇上已准了郑大人主理国事处。”
御书房。
冷天玄今日穿着一件墨色的锦缎袍服,领子袖口处绣着金潢色的祥云暗纹。腰间扎着一条盘龙金丝带,乌黑的头发束的紧紧的。随意坐在上首椅子上。
国公陈梦平坐在左手第一张座椅上,头颅无精打采地微微垂下。他的双眼有些红肿,嘴唇有些发白,想来是又为儿子的“悲惨处境”在皇上面前哭诉过。
“国公爱子之心,朕能够理解。”冷天玄轻声说道,房间里嗡 嗡的回声响了起来,“朕有今日,与舅舅和母家的支持分不开。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青碾此次所犯实在是罪无可赦。他既已触犯国法,便应受到国法惩治。请舅舅体谅朕之难处。”
陈梦平站起身来,朝着冷天玄恭敬地行了一礼,哽咽说道,“老臣有罪。让皇上为犬子之事费尽心思。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老臣不敢奢求皇上赦免小儿之罪。”他忽然高声说道:“但请皇上将犬子一案移交大理寺审理。老臣担心因杜侍郎牵涉其中,刑部审理期间不能公平对待犬子。求皇上恩准老臣所请之事。”说完这话,他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冷天玄似乎有些诧异陈国公的说法,“国公为何这般说法青碾在刑部受了什么委屈不成朕当初可是对华玉有过交待的,不许对青碾用刑。国公若是担心刑部诸人公报私仇,倒是大可不必。前些日子朕特地派了人前去刑部暗访,未曾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这个”陈梦平一愣,这话还真不好说。陈青碾被关押至今,刑部确实未曾对其用过刑。但是他也没少受过伤呀。打陈青碾的人,都是与他同监舍的狱犯。且刑部大牢的管理人员对陈青碾非常关照。只要他说,被同监舍的狱犯欺负,衙役便会立即为他更换监舍。只不过,更换后的监舍总是不那么太平。陈青碾还是免不了被人修理。
陈梦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跪伏在地上,低声道,“犬子在狱中多次遭致同监舍之狱犯欺辱。老臣曾拜求华大人,希望给犬子换个单人监房,都被他拒之。”对华玉拒绝自己的要求,陈梦平深表不满。
冷天玄揉了揉太阳穴,头痛的厉害,说道,“这事不怪华玉,他已同朕禀报过。刑部大牢人满为患,根本腾不出单独的监房。别的监房多是七八人,青碾的屋子里才关了四人,已是优待许多。青碾的性子太过骄横,如今落入这般下场仍不知悔改。朕听说,青碾在刑部这段时间,几乎将所有的监舍都换遍了。”
陈梦平气的差点吐血,他原本计划的好好。趁今日这个机会向皇上好好告一状,为儿子谋取些利益。没想到人家早就提前防着,事先就在皇上跟前报备过了。他知道冷天玄的性子,这会儿自己再说什么,只怕他也是听不进去的。
陈梦平只得再次跪伏在地上,低声说道,“求皇上恩准老臣之奏,将犬子一案移交大理寺审理。”
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陈梦平,冷天玄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陈青碾,冷天玄此时此刻还真是一点好感也没有。若不是因为他,宝宝怎会与他发生争执但跪在面前毕竟是自己的亲舅舅,当初若不是舅舅为他出谋划策,他也坐不上这个皇位。
冷天玄心里十分清楚,华玉对宝宝所言,向来是言听计从的。陈青碾一案若是由刑部审理,必然不会轻判。而他心里却不希望陈青碾被判的很重。毕竟是舅舅的嫡子,给他个教训就行了。没必要搞的太严重。只是宝宝必不肯善罢甘休。
冷天玄轻轻想了一会,无力的挥手,对陈梦平说道,“你下去吧这个事情,朕会考虑。”
陈梦平双眼里暴出两道精光,却是片刻即逝。他向着皇帝叩了个头,“谢皇上恩典。”站起身告辞出去。
日头西沉,天边泛起大片魅红色的火烧云。每家每户的厨房顶上炊烟袅袅,正是黄昏时分。
护国侯府,知语轩。
院子里静悄悄的,两人守门的小厮垂手静立,大气都不敢吭一下。蓝梅垂手立在书房的屋檐下。碧纱窗下,宝宝望着窗外的暮色,蘸满了墨的紫毫执在纤细苍白的手上。已然沉思了半晌。他凝神细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提笔写下了几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