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是什么也不能留下。”大兵轻声道,眼里的厉色一闪,那眼光像电一样灼了王大强一下,他下意识躲避,不经意,又看到了那位一言不发的张如鹏,胡茬满脸,眼如铜铃,一看就是不正经路数的,犹豫片刻,他附耳告诉大兵一句话。
很轻,大兵奇怪道:“扔在浸池里”
“啊。”王大强眉头皱着,眼神里俱是恐惧,他轻声说着:“可吓人了,下半身泡浸池里,嚎得人头皮发麻想想这事我就做噩梦啊,太惨了,那地方都没人敢去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也不能赖我叔,有点货也是村里人一锹一锹刨出来的,这王八蛋私吞了一吨多,那多少钱呢,能拉一车黄花闺女回来不是”
“那是魁五替你叔把人抓回来的”大兵问,魁五这个杀手锏的来历原来如此。
“嗯,原来他和我叔是把兄弟。”王大强谦卑地道。
“那这事就更麻烦了,不止一个人知道啊。”大兵道。
“倒也不算很麻烦吧,那年也有死的,坑塌了砸死的,不小心掉池里烧残烧死的,还有放炮炸死的,都私里解决了这事好多人都知道啊,我叔还给他家里一笔钱呢。”王大强道,相比于更愚昧的村民,他仅仅是知道,这种事谁都可以知道,就是别让警察知道。
“还特么不麻烦,魁五用这个捅你叔,一捅一个准,别特么想出来了甭废话了,带我们上山。”大兵道着,拉开门了。
王大强吓着了:“现在”
“那还等什么时候,刨出来一把火烧了,天一亮警察进村可就晚了。”大兵催道。
“那我怎么办”王大强不情愿了,家在这儿,老婆在这儿。
“王老板只要没事,还能亏了你省城给你买套房都说不定走走,老婆有什么看的,回头再买俩不就行了。”大兵催着。
这种思维方式和王大强同路了,他点点头道着:“嗯,成不过,我只给你们指指啥地方,我不动手啊,大半夜挖死人骨头,多吓人呢。”
“活人都被你们弄死了,还怕堆骨头快走。”张如鹏吼着。
“客气点,大鹏这兄弟以后肯定是王老板的心腹,咱们还得指着他呢。”大兵唱着红脸。
两人一催一哄,顺手从院子里拎着工具,诳着这个人贩子,黑咕隆冬地出门找埋尸地去了
第097章嫉恶即善
事情发生的仓促,可传播得却出乎意料,岚海海关缉私队来了,来了一列车队。国土资源局的也来了,稀土局在岚海未建制,暂划在国土局管辖,也来了一列车队,更意外的是,市电视台、市政府不知道怎么也闻讯来了,于是沿着事发地大桥口一带,车队拉了四公里,乌压压一片全是各式制服的身影。
队伍的尽头,就是还被封锁着的现场,孙启同瞟了眼越聚越多的人车,又瞟了眼狼籍的现场,最后这一眼,才瞟向了到场的涂汉国,岚海市局一把,那眼神,不像质问,倒像是壁上观的样子,好像此事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涂汉国有点羞愧地低下头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者不需要解释,在他的辖区,又是这样的事,光一个领导责任恐怕就让仕途中止于此了。
而孙启同的眼光里,另一层意思他也清楚,上一级到地方办案,大多数时候是隔着车窗看一看,下到实地转一转,仅此而已,但凡想真挑点毛病的,底下的也不会客气,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推诿、扯皮、搪塞,甚至给你使绊子。
比如,这就是了。
“涂局长,通知的相关部门不少啊。”孙启同饶有兴致问。
“哦,孙副厅长,是这样的,岚海境内之前尚未发生过稀土走私,兹事体大,我怕有闪失,就把相关部门的通知到场了。”涂汉国紧张地敬礼,解释道。
所谓官官相卫,就是有福共享,有难共摊,就有点事情,也最好消磨在部门间的扯皮里,孙启同对这种心态自然是心明如镜,他笑着道着:“那好啊,您可以去和相关部门商议一下了,告诉他们这个案子省厅插手了。”
“但孙副厅长。”涂汉国紧张地又敬礼道:“这是缉私上的事啊。”
“没说不是啊,联合行动啊怎么涂局长,是想把我们撵走,自己处理大店乡的事”孙启同阴着脸回问,一言而走,拂袖而去,几步之后一甩手撂了句:“把记者放进来有家丑,有家贼,都不要怕外扬。”
这一松口,那头早虎视眈眈,两眼发绿的记者扛着摄像就蹿进来了,先追着缴获重稀土拍特写,后追着吴吉星问情况,问了半截又发现更震憾的了,那被砸得七零八落的警车,那被铐着闹事村民,都进了摄像机的镜头,在领导的嘱咐下,有到场的警员把执法记录仪都给记者,这一看倒吓得目瞪口呆了。
哎妈呀,这能上新闻么群众成刁民,刁民快成暴民了。
大致的现场清理后,解押、拖车、运赃就有条不紊地开始了,估计是来头太大的原因,地方的相关部门根本没敢来协调,事情闹到这种程序,谁脸上也须是不好看,只能通过上级或者上级的上级去协调了,这时候还发生一个有意思的事,到场的特警把相关部门的车征用了一半运用嫌疑人,另一半郁闷地挤在车里,早早踏上返程了。
听到了领导的召唤,正指挥解押的高铭、范承和匆匆回奔,孙启同、尹白鸽、孟子寒站在起运赃物的地方,兴奋扫去了一夜的疲惫,看看被全副武装解押走的赃物,孙启同长舒一口气。
险胜啊,险胜几位相视,庆幸中又有点后怕。
“我从警这么多年,被下属强拉上船,头一回啊你们,也是被白鸽拉上船的吧”孙启同哭笑不得地问,这一次,又轮到高铭挂彩了。
“老领导,本来这事我也不想掺合,小病好治,痼疾难医啊,可是白鸽带我去看了陈妍家属,太可怜了,老的老、小的小、老的快逼疯了,小的还不懂事她已经失踪一年多了,我想生还的希望不大,我们找到她的可能也不大,不过,不大也是有。但如果根本没有人去做,那悲剧就是她一个人,是一家子啊。”高铭道。
孙启同复杂地看着,目光像责备,又投向了范承和,范承和低着头,嘴笨,干脆不解释了。眼光又回去了尹白鸽身上时,尹白鸽一摊手道着:“很多事可能有因果的成份,不是矢志找陈妍的线索,也没有今天的缴获啊。”
“很险啊,如果没有拦住,如果消息失真,如果他们的火力再强一点,甚至那怕后援再晚来一点,就可能酿成大错我不用危言耸听,你们知道后果,特别是你,子寒,私自使用你们经侦系统的信息,后果最轻都是纪律处分。还有你,白鸽你居然跨警种调人了,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稍有闪失的话,就不单是你的问题了,你会把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都送上绝路。这个职业的危险你比谁都清楚,如果你黑化了可能还不算很严重,但你要过界了,会成了公敌啊。”孙启同道,心有余悸地看了记者,看了那些相关部门的来车一眼。
不用说,只要有点闪失,今夜就是在场所有人的滑铁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