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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桑景把头上的花环取下来,往央川给自己安排的帐篷走去,人们看到她的花环,都对她行注目礼,莫桑景十分尴尬,想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第十七章 义弟

莫桑景留在碗青府的日子,人身安全得到了保证,央川没有采取任何有敌意的举动,和谈十分顺利。

她把有关消息传给了汪仲年和朝廷,归期也就顺利地决定下来了。

七月初一,莫桑景点齐兵马,寥寥数语和央川告别,在草原人一阵欢送远方客人的歌声中,展开了东南回京之行。

经过松青府时,一方面是莫桑景没有停留,一方面是汪仲年也没有下请帖留她,所以很快地过境了,反而是汪雅君乘轿子来送过她。

远远地看到汪雅君,就像一朵鲜红的牡丹从远处走近似的,莫桑景下马和她交谈。

汪雅君坐在车上,手伸到帘外,和莫桑景握了握,言短意深地说了一句:“莫将军此次回去,怕是要犯桃花了。”

莫桑景当时不知道她什么意思,直到军队开到玉龙关的时候,接到了莫承梧的家信。

里面说“陛下有意招汝为婿,商议正急,慢归”。

她才猛然醒悟过来

即使是桃花,又何必要是这么大的桃花

历代莫家家主都没有和皇族联姻的例子,她们是名誉贵族,为了明哲保身,也要远离政斗和官场纠纷,所以既不能当外戚,也不能做驸马。

这也就是莫母虽然上朝听政,但从来不发言的原因。

这次庆利帝竟然想要冲破成规这是何等违背祖训的大事莫桑景不相信母亲会答应,她说“商议正急”,但为什么是“慢归”光躲着又有什么用莫桑景不解。

心中徘徊着种种疑云,军队又走到了雍州府,离京都不远了。

雍州府知府在不设立府节时,作为一府最高长官存在,没有军权乔鸿渐此时正焦心无比,一边在驿馆内来回迈步,一边咳嗽。

越咳越急,越急越咳。

她有不足之症,肺有问题是从小以来的了,但是温文尔雅,笔杆子上的事十分精通,高中之后,被朝廷外判为知县,在官场上辗转多年,如今是一个知府。

十几年前她的肺病恶化过一次,三天之内吐出了一升的血,本以为就此要撒手归西,没想到是体弱多病的夫君先走。两人育有一子,失去父亲时才六岁大。为了这个孩子不孤苦无依,乔鸿渐愣是撑了十来年,破败的身子到今天为止是真的撑不住了。

她做官清廉,死后没有什么田宅钱财留给儿子的,无法保他一生无忧,又兼乔家世代单传,没有什么六亲五戚,自己死后,他竟没有任何可以投靠的人。

乔鸿渐十分着急,自己大限将至,无论如何也要给铭儿找个归宿。

她以前曾拜莫承梧之母为师,学习能吏之道,那时便觉得莫家尽是卧虎藏龙之人,而且人品可靠。

听闻恩师嫡孙远入衮路,如今已经顺利议和,正在回京路上。

乔鸿渐一方面给莫承梧写了信,告知托付乔虚铭之事,一边在军队开过的驿馆等着,等着见莫桑景一面。

如果人品可以,她希望把乔虚铭托付给这个人,让她带着乔虚铭上京。

莫桑景走到雍州府内的祥云驿馆,看到了知府大驾,她吃了一惊。

虽然早有士兵通知,但是亲眼看到,别有一番感觉。

“这雍州府知府是个好官”,偶尔听见母亲这么说过。她知道乔鸿渐好像和祖母是忘年交,但她身体不好,没必要为了一个小辈做到这种地步。

抱着种种猜测,莫桑景走入驿馆和乔鸿渐相见。

对方是个白面书生一样的人物,清瘦见骨,相貌比年龄年轻,莫桑景一见便生爱戴之情,但是再看,乔鸿渐脸上有着不自然的酡红,眉目黯淡,印堂发黑,病体沉重好像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在莫桑景先开口前,是乔鸿渐先说话,她先问莫桑景诗词歌赋,再问她农务政略,最后评判人物,从宗室公卿到贩夫走卒这一番交谈下来,花了一个多时辰,乔鸿渐讲得话多,咳嗽了起来。

莫桑景立刻站起给她倒茶,乔鸿渐喝了一口,就不再喝了,呼吸不畅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

莫桑景坐正,恭敬地低头倾听。

“我想把犬子托付给你,望你好好待他。”

惊抬头,乔鸿渐已像少了一口气般:“不需要举案齐眉、伉俪情深”,说着她笑了一下:“只是让他在家宅之内,一生不愁吃穿就行”

她每说一句,神智就涣散一分,莫桑景怕不答应她,她一口气就散了

但她对嫁娶之事何等慎重,乔鸿渐并不知道,不知道她万不可能对一个还未见面的男子,许下执手一生的诺言即使乔鸿渐说了不要求她用情,她也绝不可能答应这种事

更何况,母亲去世子女须在灵前守孝,听她的意思,却像让儿子跟着她走,不用再管后事的样子,这怎么可以

莫桑景赶紧上前扶住乔鸿渐颤抖的身体,温声道:“您思虑太过了,且放宽心,莫某陪您到家中去,当面和贵子细谈,您看可好”

莫桑景考虑的是以母亲的养子身份收留乔虚铭,乔鸿渐闻言大吃一惊,似乎不相信非亲非故,就能这么叨扰莫家。

莫桑景安慰她道:“是您忙中生乱了,祖母和母亲多次提起您,乔家和莫家本有情分,收贵子做养子是水到渠成的事反而是婚姻之事,乃是病急乱投医,若所托非人,不是耽误了公子一生吗”

乔鸿渐终于安心下来比想象中还安心不少。

莫家似乎有个和乔虚铭年龄相当的孩子,两人作伴,一定不孤单。

当晚,莫桑景和乔虚铭单独见了面,对方是个埋着头、看不清神色、不爱说话的沉默之人。

在只点了微灯的房间里,莫桑景说了声“从此你是我弟虚铭”,乔虚铭长跪于地,对莫桑景深深鞠了一躬,道:“大恩大德,永生无以为报。还请世女先行返京,乔家虽然清贫,丧礼和上京的钱也还不缺,我送走母亲之后,便会投奔而去,忘能不弃。”

这个男子说起母亲的事毫不忌讳,到底是镇静还是无情但乔鸿渐那样的人何愁养不出一个孝子,莫桑景只能怀疑他过于聪慧,黑暗掩饰了他许多没顶的彻骨的悲伤。

她施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离开雍州府后,几日便到京都,莫桑景不敢确定母亲说的“慢归”是不是乔家这一回事,她急于和她商量一番。

、第十八章 回家

莫桑景进宫面圣之后,便回家洗尘。

浏阳街上,寂静无人,门开不闭,只有绿树成荫,鸟鸣悠悠。

莫桑景刚穿过影壁,一大一小两人就从阴影里跳了出来,莫烛宇面色彤红,大喜道:“姐姐欢迎回家”

莫烛纶人小,拽着莫桑景衣角,也“姐姐”、“姐姐”地呼唤不停。

莫桑景把他们二人抱起,莫烛纶轻松地入怀,莫烛宇却羞涩地推托,又站下地来,莫桑景转身一看,只见葛江越面带微笑,廖怀石则侧了头去。

“这有什么”莫桑景笑推莫烛宇:“我只当你和烛纶一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