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送了一整只宰好的羊羔,两竹筐肥蟹,还有腌好的鱼罐头。她打算做醉蟹给孩子们吃,再让阿姨焖个羊肉。
颜岩坐在沙发上喝水,里面放了从村子里带回来的山楂干儿,农民自己晒的,干净无添加。
奶奶坐过来,把捣碎的冰糖加在她的水杯里,“酸不酸”
“不算,蛮好喝的。”
“有家不回,不听话。我走的时候怎么嘱咐你的。”
“大哥不讲道理。”
“胡说。你大哥是最讲道理的。”
太阳落山,夜幕初降,一家人坐在一起慢慢享用晚餐。每个人面前放着一杯酒,奶奶极为热情的分享着回村之后的见闻。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前些年听说吴坤容给那里修了路,陆陆续续为乡民办了不少的事,发展的很好但完全没想到变化有那么大村民建了风格统一的小别墅,建了专门招待外来客人的特色饭店,“跟过去比起来,翻天覆地的变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奶奶:“你们可知道村长舅舅家,早些年跟你们爷爷是战友,后来便没了联系。现在他们家有两家面粉厂,出口长寿面,容子应该知道的吧她们家小孙女刚刚毕业回国,还没有找男朋友。据说下个月就来咱们这里工作了,好工作我听村长那意思是,打算让他们家姑娘在这里找一个条件合适,知根知底的家庭,一两年就嫁过去。”最后她夸张的叹息了一声说,“据说在国外还拍过广告,人很漂亮的”
颜战胳膊肘戳旁边儿的人,“听见没,很漂亮。”
吴坤容惊讶的偏头,眼带笑意,“跟你说呢,很漂亮。”
颜岩把碗一摔砰全家人都看她,她头也不抬说,“手滑了。”
从颜战一回家她就阴阳怪气的,这会儿谁也没往心里去,奶奶还惦记着刚才那码事,说你们别你们一个两个跟我装糊涂,到时候人家来了,邀家里来吃顿饭。
晚餐后,他们聚在院子里。老太太坐在一把桃木做的扶手椅上,看着天上的月色。她的双腿搭着一条紫罗兰色的绒毯,一只桃花桌上放着几只茶杯。乡下的月亮要离得近些,很明亮,每天像这样的晚上,蛐蛐儿以及各式各样的声音夹杂在一起闹哄哄的。城里的月亮就不一样了,像染了一层醉意,朦朦胧胧的。
颜岩搬了个小凳儿坐在她身边,乖的像只猫。她奶奶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头发,颜岩的头发生的极好,瀑布似的垂下来,泛着光亮。
“说说吧,你又做了什么事”
“我不想去外面念书了。”
颜岩怕自己说不好,拉着吴坤容来当说客。吴坤容便把她的想法清晰的表达了一遍,末了又补充说,“可能是在那边住的不惯吧,颜岩瘦了不少,功课也跟不上。”
奶奶听完,略微思索,“年轻人,多经历一些事也好。十七八岁的孩子,经历一次考试,就选择一生的方向,总是草率了些。他们才活了多少年,天天闷在学校里,能有多少见识。先跟社会取取经,见多识广了,才知道自己差的远,再从中摘选自己想学的,这样倒也合理。”
“您是同意了”
“我可没这么说”,她奶奶又问,“你想做什么生意”
“卖衣服,开口就要两百万。”颜战坐在栏杆上,一脸麻木的插嘴道。他手长脚长,胸膛结实,月影里的样子像个高壮的门神,表情也衬的凶厉了几分。
颜岩倏地起身,跑到院子中央指着车库说,“你养几百万的车就可以,让你拿点儿钱出来给我做正事就这么困难”
“正事什么是正事放着好好的学校不念,跑回来折腾家里就是你所谓的正事从小到大你都做了什么,就会擅自做主,撒谎骗人,说话没规矩大吼大叫还顶嘴,一个不顺心就搞离家出走。出去两年屁能耐没有脾气倒是见长,你见过哪个做正事儿的像你这样子”
“那你呢,你对我又什么态度我在你面前就没点儿人权吗,你要我是什么态度,双手抱头溜着墙根蹲下是不是很抱歉,我不是你的犯人你跟我说话也不要搞得好像我是被审的我又没做错”
眼看着火药儿下不去,他们奶奶说话了,“做服装好,卖不出去还能自己穿嘛。两百万,多了点儿。知而后行懂不懂,丫头,做事就怕好高骛远,你自己掂量着吧,你这小肩膀究竟能扛起多少,先做,不做没有发言权。”
颜岩赌气站着没动,“那我不去英国,就当你们答应了。”
颜战没吭声,这件事就是她奶奶做主了。颜岩心里舒了口气,什么两百万,她压根没这么多想法。多亏鲁迅先生的话给了她灵感,说中国人呐,总喜欢折中。譬如你说屋子太暗想开个窗子,大家不肯,如果你再嚷着开屋顶,大家就纷纷站出来,愿意调和,让你去开窗子了。颜岩想,这倒和中国人没太大关系,更像是聪明人的谈判技巧。她目的达到了,家里人同意她休学留到国内,再看吴坤容,那人似乎早就猜到自己的想法,对她了然的笑了笑。
天色不早,颜战送吴坤容出去,颜岩留在家里,恋恋不舍的朝他说,“记得喂猫。”
吴坤容见颜战脸色不好,复又劝道,“她不是想挣钱么你让她试试,挣了将来当成一份事业来做也不错。要是不成,也让她体会体会钱多难挣。”
颜战说,“书必须要念。”
吴坤容:“没说不念,学校说了,她这个成绩想要上学,只能是补考。颜岩答应我了,如果赔了钱,她就乖乖去念书。”
颜战也是没有其他好办法,“两百万,亏她想的出来。”
“钱在你手上,给多少还不是你说了算。要我说你还是疼她,她要多少,你就真心实意的盘算去是不是。一辈子被你妹妹牵着鼻子走。”
颜战冷笑,“是呢,好人都让你做了。她离家出走,你就接她过去住,我还发个什么火,立个什么威,压根没人稀罕鸟我”
“啧,一家人,这么计较有意思有威朝你抓的人去立。”
颜战闷闷的,“行了,我说不过你。滚吧。”
送走吴坤容,颜战没有立刻返回去,刚才单位给他打电话说,有一个姓祁的男人,喝了酒,跑来自首了,说他杀了白露。当时他奶奶也在桌子上,“祁放海关的那个”颜战本以为奶奶对这个人有什么看法,就多问了一句,说这人您给我说说。于是他奶奶说,祁放他老婆我见过,跟老六的媳妇儿一个单位的。你看人家,有了老婆还不够,外面还要再养好几个。然后又特纳闷的盯着颜战瞅,你呢,你怎么一个也搞不上。颜战当时正一脑门儿官司,听她这么说,就借口送吴坤容一块儿出门了。
颜战给张崇光打了个电话,“祁处长”,显然他们局长也很诧异,在张崇光眼里,这个人说不上兢兢业业,但中规中矩的很,工作方面也是一丝不苟,很少和各级官员应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