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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她本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若是和瑾不喜欢的事情她决计不会多说半句,但这不代表她就没有自己的想法。而今,她隐忍的不满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

即恒理解宁瑞的愤慨,当他确定一直在庇护食人鬼的人就是麦穗的时候,他也曾恨不得一巴掌将她打醒。可是麦穗不是人类,她外表的年纪并不代表她真的活过这么长时间,在纷乱复杂的人类生活中,她显然是一个弱者。不知何时出生,亦不知何时就将死去,她的记忆只有她知道,她眼里所看到的世界,他人亦无法窥视。

这是种族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即使是肌肤与肌肤相贴的距离也拉不近思维的沟壑。所以她才会如此重视同伴,唯有身为同样存在的同伴,才能在这茫茫天地间相互吸引,理解彼此的孤独。

即恒轻轻拍着宁瑞的背,想要安抚她,可是思来想去都找不出任何有力的说辞为麦穗争辩,他只好说:“也许她不是有意的,不能全怪她”

宁瑞用力地摇头,她忽然抓住即恒的手臂,目中如点起一盏星火般明亮:“不能怪她,但都是她的错”

即恒被宁瑞眸中燃起的火焰吓了一跳,少女淡粉的蔻丹因用力而泛白,扣入肌肤一阵生疼。

“哥哥你不知道,自此麦穗来了以后清和殿就变得很奇怪”宁瑞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一字一句谨慎而执着地吐出,“她来了以后,公主将清和殿的宫人全都换了一遍,新人难免有服侍不周的地方,可是公主却往往因为一个人的过错而迁怒所有宫人,一遍一遍地换人,几乎每个月我都要重新面对一批陌生的面孔,从头开始教起”

宁瑞所吐露的事实让即恒大出意外,他不禁蹙起眉,暗自思量起来。

麦穗到来以后,清和殿里的异常仿佛在一夜间爆发出来,突如其来的诡谲让宁瑞难以消化,却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接受。

凝妃之死,宫人的大批量调换,公主的禁足令一次次变故接踵而来,在食人鬼出现之前,清和殿里已经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不安预兆,而从始至终,和瑾都没有表现过半分抗拒,十分冷静地接受了被囚禁的现状。

可是宁瑞看得出公主隐忍的焦虑,这份无法排解的恐惧尽数落在了新来的宫人身上。只是一件小事都会让她大发雷霆,因着一个人的过错而连累所有人,一次次地换。然而不论怎么换,那种令人心瘆的寒意却始终萦绕在清和殿。

“我常常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可是当我去找视线的来源时却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到了夜里更是静得吓人,白天那些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宁瑞倒吸了一口气,眼泪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公主也很害怕,但是她一心偏袒麦穗,我曾试图进言不要留下麦穗,公主只道心里有数来打发我,可自那之后,我却发现公主开始疏远我”

她压抑着哭声抽噎道:“够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疯了”

素来的教养在痛苦面前瞬时奔溃,宁瑞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宣泄积郁在心中多时的愤懑与惧意。说到底她不过是十六岁的女孩子,却担当起了清和殿顶梁柱的职责,然而长期处于恐慌与无力中,压抑的心情让她此刻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失去控制。

即恒扶她坐在床沿,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好声安慰她,一边却想到当日在郊西,成盛青状似随意但格外执着地哄骗护卫队的行径。如果成盛青在出征前已经知道和瑾微妙而危险的处境,无怪乎他顾不上郊西战事也要想方设法将护卫队送入皇宫。

可是围绕在清和殿的危机仅仅是食人鬼吗成盛青恐怕并不知道其中更深的原因。

自即恒到皇宫的所见所闻,许多零零碎碎的事情似乎没有多少相干,可是它们却以一种即恒不能理解的规律串连在一起,环环相扣,无一不在约束着和瑾的每一个行为,每一条后路。

他隐隐感觉在这个浸满了阴谋的棋局背后操纵的人,定然是陛下。可是陛下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如此煞费苦心地算计和瑾

记忆中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看向宁瑞,突地问道:“宁瑞,你还记不记得在校场那一天,你对我说不能在陛下面前提及的事情”

宁瑞正哭得伤心,但眼泪已有渐息的趋势。她心中压抑的郁气已经吐完,便觉得浑身都轻了不少。忽地听到即恒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抬起头,却被即恒严肃的神情吓了一跳,怔了片刻才擦擦眼泪哽咽说:“什么就是神医说的那些吗”

即恒忙不迭点头:“对,你能详细告诉我吗”

宁瑞迟疑了一会儿才有些为难地开了口:“这宫中的隐秘不好随便说”顿了顿,她凝向即恒的眼睛,郑重地说,“总之不管真假,你可千万不能透露出去。”

据教导宁瑞的宫廷女官所言,六公主自娘胎里带出一身病,本活不过百日,但在一名应皇榜而来的神医谏言下保得一命,几年后神医留下一句警言便云游而去,再无人知晓他所行何方。

然而他留下的警言却令先皇辗转反侧,不得安眠,遂寻高人为和瑾卜卦,卦象的结果却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三世为煞,追天为王。”宁瑞一字一字说,“这就是当时卜卦的结果。”

即恒怔愣道:“什、什么意思听起来好厉害。”

宁瑞老实地摇头:“谁都不知道,那名高人得出了卜卦,却不解其意。最后先皇结合神医留下的警言来推断,连猜带蒙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不自觉深吸了口气后,宁瑞背着窗外阳光的一双星目半明半掩,竟隐隐有种世外高人般的莫测之感,轻吐出声道:“公主有王相”

霎时间,屋内流动的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连同窗外叽喳的鸟儿都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即恒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宁瑞认真的神情,心中泛起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半晌,他抬起手,中指叩于拇指腹上,冷不丁给宁瑞额头上一个爆栗。

“啊”宁瑞痛呼出声,含着泪委屈地喊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反正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信不信随你”

即恒哭笑不得,无语至极。天罗泱泱大国,竟然对天道命局如此随便,仅靠猜测与臆想就能解读天意真不知高坐于九重天的神明知晓后会是什么感想想必神之卷在人类的想象力面前也只是一卷废纸罢了。

他忍住笑,对着宁瑞怨怒的双眸问道:“你认为公主有帝王相”

宁瑞鼓着脸,不理睬他的嘲笑,一脸怨色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是这么说的”

“无知真可怕。”即恒难以忍住满腔的鄙夷冷笑出声,“且不说公主一介女子能不能登上帝位,难道连陛下这么狡猾的人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因为这么不靠谱的箴言来对付公主”

他无法置信地摇了摇头,真高兴世人的愚蠢程度久违地突破了他所认知的下限。

“你怎么能口出狂言辱骂陛下”宁瑞下意识反驳,但旋即她又讷讷地反问,“你说什么陛下为什么要对付公主”

她一语惊醒即恒,将他从轻飘飘的智商优越感中拉回现实。即恒自知失言,干笑两声,别过头无视宁瑞的质疑,一派轻松地转移话题道:“啊虽说是宫中隐秘,可是宁瑞你知道得真详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