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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答应下来。
到派出所的时候已经快下班,派出所里靠墙的一排椅子上坐满了人,有男有女,都带着手铐,看来这一带治安不太好。扫了几眼,我要找的人不在其中。
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太清楚办事流程,转了几圈只领到几张表。
正填表,就觉得有人在看我,抬头往四周张望,意外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上个月跟我相过亲的魏子昂。他穿着警服,戴着警帽,手里拿着文件夹,乍一看还有点正义化身的感觉。我知道他是公务员,倒不知道他是警察。
“俞小川,真是你啊。”走到我跟前,他笑着说道。可能不再是相亲对象的关系,他对我放开了些,不再文绉绉地叫我俞小姐。
“该不是来找我的吧”这句说完他自己也笑了。
我干笑两声,把来意告诉了他。他听完点点头,也不多问,就带着我就去找办案的民警。
我今天的任务是取保侯审,把人带回去,结果我连人都没见到。办案的民警告诉我,这个案子的嫌疑人现在不能取保,因为对方伤得很重,现在还在昏迷,能不能醒过来还不好说。他们看了电厂的监控,是我爸先动的手,下手还挺重。
我心道不好,本以为就是个打架,这弄不好就成了杀人了,虽然我跟他没多少感情,但想到可能他后半辈子要在牢里度过,不禁心情有些沉重。
那民警看了看魏子昂,像在猜测我是他什么人,然后问我要不要见他说几句话,等正式立了案要见就没这么容易了。我说不用了,没什么要说的。
魏子昂把我送出门口,嘴里说着客气的套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因为我脑子里乱得像一团毛线疙瘩,再塞不进一点东西。不知是不是我敏感,总觉得魏子昂表情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感。我心知他以后应该都会躲我远远的。
没想到,三天后,他给我打来了电话,让我马上过去。
到了派出所,他们告诉我,被打的那个人醒了。医生给他做了全面的检查,定了轻伤,休养一段就能好。姑姑他们立即去做工作,可能事先已经和电厂的领导沟通过,花了半天,就和他们达成了和解。所以现在,我爸可以走了,没事了。
我有些懵,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剧情的大逆转让我应接不暇。就好像我突然中了五百万,一边半信半疑,一边暗自狂喜,这时有人跳出来指着我说,哈哈骗你的,傻瓜
直到看到他从里头一扇门里出来,警察解开了他的手铐,我才确信这是真的。
他慢慢朝我走来。
上回见他是在小江的婚礼上,他和大多数人一样,穿着样式普通的毛呢外套,头发是刚焗过的,黑的发亮,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延伸进了鬓角。我很难把他和我印象中的那个人联系起来,因为他一直吊儿郎当的烟不离口的小混混形象。那一刻,我觉得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时光的魔力,无声的岁月把他变成了一个稳重可靠的中年人。
今天,他看上去很邋遢,头发乱蓬蓬的,眼窝深陷,眼里布满血丝,满脸胡茬,有些已经白了。
他看见我,并不意外,咧嘴笑了笑。不是苦笑,不是讪笑,是那种极其自然的笑,是你早晨出门买菜时碰见熟人的那种笑。
他打了个哈欠,问我:“有烟吗”
我摇摇头。
我们俩走出大门,我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包利群,抽出一支递给他。
他掏出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大口。
很快,一支就完了,我把剩下一包都给他。
他随即点着了第二根,“有钱吗”
问这话的时候,他看着马路,没有对着我,眼睛眯着,语气像在讨论天气。
我有些想笑,我见过他向爷爷伸手的样子,差不多也是这样。
我包里装着本来要交保证金的五千块,都拿了出来。
他接过信封,捏了捏,直接塞进上衣的内袋。他的前襟袖口沾着暗红色的污迹,已经干涸了,在深色的衣服上不太明显,可我还是觉得刺眼。
“走了。”他说。
我说嗯,好。
看着他的背影,我意识到我错得离谱:原来,流氓老了,不会变成亲切的大叔,只会变成老流氓。
这一天对我来说不算愉快,但令人沮丧的事并没有到此为止。我这个晚上是在医院度过的。
从派出所出来,我搭公交回画室。雪天的公交车上更挤,下班的放学的,挤得水泄不通。开到中段的时候,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说旁边的男人摸她蹭她,要司机开去警察局报案。没想到司机却说,不就是道个歉的事儿么,直接说声对不起就算完事了。那男的一听,反咬一口,说是那女孩主动勾引他。这时有个男乘客说话了,让他们下车去吵,他还要赶火车,好几个人出声附和,要他们下车。女孩气得快哭了。
我心情不好,看这情形更火大,撒气似的跟他们争了几句。结果,还没到站,我跟那个女孩就双双被轰下车。
但事情还没完。我被开动的车子带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头撞到护栏发出一声闷响,顿时眼冒金星。
李时到的时候我正缩在一间报亭的避风处,金鸡独立似的站着。
他皱着眉头打量我,说:“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我拍了拍满身泥污,抬起手:“你就没摔过跟头吗快点。”
他有些嫌弃,但还是把我抱了起来,头直往后仰,想和我保持距离。我干脆两手围成圈,环住他的脖子,头在他胸前用力一蹭,留下一道泥印。他气得差点把我扔下去。
此刻,我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口,愤懑的心终于逐渐平静了下来,一整天的疲倦向我聚拢过来,眼皮开始发沉。我安心地服从了困意,闭上眼睛。因为有李时在,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真的好难尤其在点击量这么少的情况下哈哈。我会坚持,哪怕只有一个人读。
、第四章
早上八点,我妈准时给我送来了早餐,连续三天,都不重样。还问需不需要喂,我诚惶诚恐地说不用了。
那天去完医院,我在李时那儿住了两天。他倒没说什么,但我看他画室、家里两头跑,也挺辛苦,就说搬回家去住,反正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
我妈看到一身纱布的我时,吓得不轻,随即狠狠瞪向送我回来的李时。
他被瞪得虎躯一震,不自觉往我身后挪了挪,小声说:“不关我的事”
我连忙解释,是我自己摔了一跤,雪天路滑,跟别人没关系。额头只是破了点皮,观察过了,没有脑震荡;左手包得像个萝卜,其实只有两根手指骨折;右脚踝软组织挫伤,休息几天就好。
听完,我妈的脸色才有所好转,笑着对李时表达了感谢,并留他吃午饭。
李时无比真诚地说:“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您别忙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我探出身子,对他眨眨眼,做了个电话联络的手势,他点点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