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时间太紧,以后一定好好补上这一晚。”临走,他告诉了我门禁的密码,备用钥匙的位置,还有每隔两天会有清洁工打扫,有需要的东西就打门口抽屉的电话。看样子至少明天不会回来。
晚上,我一个人住在这间宫殿似的房子里。房间很多,我没有旺盛的好奇心去一一参观。主卧的床品是海水的颜色,显得沉静,幸好不是繁复的花朵,不然我怕我会上火。躺在上面能闻到清洗剂的香味,像薰衣草混合了玫瑰花,很好闻。
果然,之后的四天我都没有再见到周东亭,但晚上回到“家”时,发现他是回来过的,换了衣服就匆匆走了。
搬进去的第二天中午,我接到他的电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熬夜的人又连抽了两包烟。我问他可不可以搬去主卧旁边那间,他的床太软我睡不惯。这是真话,我的腰和脖子不好,太软的床对我的腰和颈椎没有支撑,睡他的床就像睡在一大团棉花里,直往下陷。他笑笑说:“当然,现在这也是你家,想睡哪儿都随你。”
家我无声地笑了,我家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我仔细辨别电话里的背景音,想找出小江的消息,但很难,他好像离人群很远,只有零星的拍手声传来。我没有问,问了估计也听不懂,安静地等待结果就好。
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小江知不知道我和周东亭的事,那天晚上后他没有再找过我。我真不希望他知道我们之间的这些猫腻。
一时间,我和钱伯寅也断了联系,每个人都像在忙,忙得不可开交,忙得连交待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自从搬到周东亭那里,我的生活几乎没有变化,无非是换个地方睡觉。每天要花两个小时在交通上,像上班族那样来回于住所与工作地之间,这让我感觉很痛苦。我一次次把起床的时间提前,尽量避开拥挤的早高峰,也为了弥补缩短的有效工作时间。这也使得我一到中午就开始犯困,竟然开始有了睡午觉的习惯。
躺在我睡了大半年的小床上,比周东亭家的欧式高脚床舒服得多,我一闭眼就睡了过去。看来人穷惯了,把好东西放到面前也无法消受。
、第二十五章
从行业分类来说,我是一名自由职业者。
这里面有一个很美好的词自由。
有人会认为,自由职业者能够随意支配时间,选择感兴趣的工作,以不确定的速度和享乐的悠闲心态来完成它。心情好了就做,心情不好就扔在一边,没有压力。
其实,完全不是这样。
真正的自由职业都很自律,正是因为不为别人打工,才明白时间的宝贵,不舍得轻易挥霍。有些人会避免像上班族那样规律的作息表,采用更灵活的方法,但无一例外,每个人都很勤奋,凭着一份热爱,花在工作上的时间远多于普通人。
如果有例外,那个人肯定连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了,早就转行了。
饶是如此,我每个月总有一两天是不想画画的,放下笔,做点平常不会做的事,换换心情。
比如赖床。醒来之后不起床,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发半个小时的呆,或者靠在床头,翻翻最近一个月的速写本,有点像看图片版的日记,很有意思,常常能翻来覆去看上好几遍。
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我的速写本上,白得耀眼,预示今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纸页缓缓翻动,蓦地,一阵强有力的音乐声从房间四周传来,吓了我一跳,声音越来越大,很快震得整个房间都在颤动。
我从没听过这么大声的克罗地亚狂想曲,等了一会儿发现它没有自动停止的意思,有些抓狂地跳起来,赤脚跑向门口的控制屏想把音乐关掉。
在屏幕上乱按了十几分钟,灯光、空调、窗帘和浴室里的电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音乐声丝毫没有变化,简直响彻到天际。
搞不定它,我是有心理准备的。这间公寓的电器都用智能系统集中控制,我完全一窍不通,照着门口抽屉里的说明书,好不容易弄懂了开灯关灯的方法,至于什么自动启动自动调节的东西,我能不碰就不碰。整个厨房,我除了会开冰箱,什么都不会用,连烧个水都找不到瓦斯在哪里。
在这样吵闹的环境里,我竟然还能听见自己的手机响,简直佩服自己的耳力。
我抓起手机,跑到浴室,幸好周东亭没有上厕所时卡拉ok的爱好,浴室里安静很多。
电话是李时打来的,我接起来喂了一声。
“小川,今天要去西山参加研讨会,你没忘吧”
“没忘,昨天乔亮提醒我好几遍。”
“你在哪呢”
和周东亭的事,我一直不知该怎么跟李时说,我不想骗他,可不没想好说辞,于是含糊回道:“我在床上呢,睡觉。”
“放屁我就站在你床边上,床上没人,你的枕头也不见了。今天不是周末,你也不会回你妈那儿。俞小川,给我老实说,你在哪”
我继续瞎搅和:“你还学会推理了我给你钥匙是为了让你搞突然袭击的吗,我都成年好多年了,能不能有点自由了”
“你别转移焦点,扯这些有的没的。我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他的口气充满了怀疑,我沉吟半晌,说:“我正打算告诉你,见面再说。”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又冒出来一句:“你什么时候又开始听马克西姆了不是说听得想吐了吗”
不知是音乐的穿透力太强,还是李时耳朵太灵,听他这么一说,乐声让我烦躁不安的情绪更强烈,喉咙里好像有东西在翻滚,一个头胀得两个大。
其实这曲子本身没错,错在我当年考前班的老师为了训练我们的抗压能力,每次考试必放,白白毁了它。
挂断前李时说要来接我,我没答应,说马上过去找他。他更加觉得我故作神秘,肯定没干好事。
我飞快地刷牙洗脸,想尽快逃离这个脱离我掌控的地方。等我洗完出来,却惊喜地发现,音乐已经停了,房间静谧得有如空谷。
我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清静了,揩了揩头上水珠,慢慢踱到衣柜前换衣服。
我拿出t恤、长裤和内衣,犹豫了一会儿,把内衣放了回去。既然是打算放松的日子,这样的束缚也顺便省了吧。反正我本来就不太喜欢穿内衣,冬天经常直接t恤外面套羽绒服完事。在国外时,女人凸点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只要不是身材过分夸张,不会有人盯着你看,因为那样是失礼的流氓行径。
当我换完衣服,把半长的头发扎成一个小球后,身后冷不防传来一道声音:“你打算这样出门”
我压根没想到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一时被吓得不轻,回头一看,周东亭正支着头,侧躺在我床上,笑眯眯地望着我。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大开的房门,惊魂未定地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躲在里面打电话的时候。”
我想了想:“我换衣服你都看见了”
他自然地点点头,很诚实地回答:“清清楚楚。”
“音乐是你设置的也是你关的”
他点点头。
我不知该气哪个了,轻叹:“还有什么吓人的,一次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