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先富起来了的第一批人。古镇头儿个个推荐他当镇长。他也踌躇满志势在必得。于小辉请来电视台,为古镇风味名小吃宣传当然也为自己宣传,赞助一万元县电视台就屁颠屁颠地赶来古镇。难怪古镇人说:稀奇稀奇真稀奇,狗肉也兴上电视。头一回古镇的形象在电视里露了脸。
上了电视的柯氏狗肉铺生意就兴旺发达了。那天柯明浩前脚走夏叶儿后脚就回来,厦雨说“姐,刚才六娃来找过你了。”
夏叶儿说:“他人在哪里”
“走了,去成都进货去了。”夏荷说。
夏叶儿拢了拢头发漫不精心地说:“他走他的,走得了初五走不十五。总有一天天他要来回来的,反正,好事不在忙上。”
柯庆阳眨着眼品味出夏叶儿话里有音,说:“你跟老六又吵架了
夏叶儿说“吵啥子架哟,他是他我是我,骡子不和狗打伙,现在有生意要做,没那份闲心。”
夏荷说:“六娃总是你男人呀”
“男人”夏叶儿凄然一笑,冲柯庆阳瞅了一眼,那眼神无限凄凉但她咬咬唇儿:“是难人不是男人,多灾多难。快莫提他,提起他我心,里不好受。”
夏荷说:“姐,六娃生意忙,忙过了这一阵子他松了气就和你在一起了。”
柯庆阳也说:“是呀,生意刚才开张他一人又是老板又是下人是很忙。”
夏叶儿故作开心的样子,仰着脸看着柯氏狗肉铺这两间老铺面。柯六娃是忙还是别的她真的不想把她离婚的事告诉夏荷和庆阳,不为别的,就是她现在不想说。以前她和六娃闹过离婚,闹来闹去,六娃跪在她面前哭得泪人一般说我悔过,我下次一定好对你,若我犯粗我不是妈生的我是牛下的。乞怜声中她心儿多少次都软了。她怕男人流泪,她怕男人下跪。俗话男人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那男人的膝盖和眼泪一样金贵呢。这一次她下定了决心,离婚离婚一定要离婚,切莫被柯明浩的泪水泡软膝盖跪软。
她不想没离了婚就告诉除了眼镜律师以外的其它人。她怕妹妹夏荷羞她臊她,说大胴胴一个个的人了还像碎娃儿时过家家屋那样让人笑话。
夏叶儿看着楼上荡来荡去的蛛丝网说:“于小辉来过了么”
夏荷和庆阳都摇摇头。
在古镇开店设铺,没资本不行。夏叶儿粗粗算一下,就柯氏狗肉这老铺子的装修就得供花五仟元。五仟元哟,这对夏叶儿和庆阳她们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经济压力。她和庆阳几年来的积蓄加起来充其不过千把元,千把元钱连水都搅不浑莫说开店了。
古镇信用社在改革的步步深入也学精了,贷款再也不敢只凭村上证明和信誉担保就把人民币用来打水漂,得要有钱人的存折担保。夏叶儿爹教了一辈子村小,真资格的民办教师。庆阳的和父母自从五四年公私合营和五九年压缩人员督放农村,就变成了真资格的农二哥,说起钱一家人都垂头丧气。
要开店就得贷款,要贷款就得找人担保。夏叶儿当然就只想到于小辉。尽管那晚柯明浩将她灌醉醒来发现于小辉赤条条睡在她身旁,她很恨他是个不正经的男人。但下细一想,不正经的下流男人不是于小辉,是自己这可恶的男人柯六娃。他穷疯了穷急了穷得舔灰卖裤头了,将自己的婆娘出卖给另一个男人
难道这金钱就真能让一个好端端的男人变坏黑心么
睡了觉那是人的需要
96睡了觉那是人的需要
古镇俗话说:口袋里装不得干粮,床上睡不得婆娘。于小辉有了柯六娃给的钥匙他当然就会大摇大摆摸进了棉花巷二十七号,当然就会大摇大摆上了床,当然就敢在死了婆娘的寂寞之时压在了另一个女人身上。
他和刘香丽明来暗往,在古镇早就不是什么公开的秘密了,死了婆娘的男人想女人那是极为正常的事。正如于小辉说的呢;我不晓得床上睡的是你,我真认为是刘香丽呢其实,这都是自家男人预谋设计好了的套子。好个该千刀万剐的柯明浩娃哟,你真该摔下岩,这辈子摔成个瘸子。
走到天全茶楼,见于小辉腆着肚儿打里边出来,一眼看见夏叶儿就一楞,说:“是夏叶儿哟”
“嗯”。夏叶儿羞顿地点点头,她怯怯地看着于小辉。
于小辉说:“我听公司的人说你找我我打早就去斌斌时装屋找你,你男人又说你不在”
“是呀,我是不在他那里了。”夏叶儿说。
于小辉眨眨眼不解地问:“你不在他那里在哪”
“在杀狗巷口子上想开一家狗肉铺。”
“和柯六娃闹气了,你还在生那晚上的气么”于小辉说。
夏叶儿不想说离婚的事,但她也不想告诉眼前这位对她讨好对特别勇要他帮忙的男人,一说出来他准会拼命追她。如今离婚不是小娃娃过家家,说合好就唱“堂堂堂,娶新娘,不要柜子不要床,就要男人好堂多”那样的儿歌。抽几根竹叶心当面条,捡几片当锅碗,耍一阵喜爹孽识了说一声“不来了”就各回各的家。
听王眼镜说,离婚先得看夫妻感晴破裂没有看男人是否有认错悔改的表现打了离婚申请得由法庭调查后才能开庭,多久开庭说不准。夏叶儿当时听了就傻了眼,早知道这样何必当初用一张纸片将自己拴在一男人的裤腰带上呢不过王眼镜说做好两种思想准备:打速决战和持久战,打日本鬼子打了八年才打胜利,你要离就要有打日本鬼子的思想准备。听了这些夏叶儿痛苦地闭上眼睛简直不敢想问。
她面对于小辉嫣然一笑,那笑显得很牵强很苦涩:“没有,我只想自己开家铺子,自己挣点钱不受别人狗气,活得也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