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分节阅读 627(1 / 2)

田丰也没觉得怎么好了,这五年来,吃饱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过来,牢牢记在脑中,饥饿才是常态,倒是可惜了这个名字,葛田丰这名字还是请村里一位读书人起的,说是田地丰收的意思,可不管田地遭灾还是丰收,葛田丰就没记得自己吃饱过。

吃不饱肚子,身子自然也不会太好,得点小病就很容易变成大病,然后撑不过去,葛田丰的哥哥和两个妹妹就是这么没的,只剩下他和他爹两个人相依为命。

对亲人的离去,葛田丰已经麻木了,偶尔还觉得少几个人和自己抢饭吃,自己还能多吃些,不过辽饷的出现让葛田丰这点小小的阴暗愿望也没办法实现,辛苦一年打下的粮食,被差役收过之后什么也剩不下,地里明明长出麦子了,可麸皮都算是好东西,还不能经常吃上。

第一年辽饷过后,葛家就撑不下去了,用极低的价钱把土地典卖给了汶上县的一个秀才家。

这秀才家只能算是富户,能生发起来靠的是刻薄算计,盘剥佃户,只不过这次却没判断好大势,这家在县内算不得豪强,吏目差役也给不了几分面子,趁辽饷搜罗了不少田地,却成了压在自己头上的包袱,第二年辽饷,家底一下子空掉了,转手又被县内的举人收去,葛田丰和父亲又成了别家的长工。

汶上县种田最麻烦的就是灌溉,虽说是戴家坝这边就是临近河道水坝,奈何这河水是补充运河的,不许挖渠取水灌溉,官吏盯得极严,稍有触犯就是重判,周边还不许挖渠打井,唯恐减了戴家坝这几条河的水量。

这盯得紧抓得严并不是因为忠心朝廷,而是要借此捞取好处,在汶上县用水是有公价的,想要灌溉就得和管事的谈好价钱,这才可以用上。

那举人家大业大,却也是节省积攒起来的,不到真正大旱的时候绝对不会去买水,而是在隐秘处打了几口井,让自家的长工佃户担水灌溉。

吃着勉强不会被饿死的饭食,做牛做马的辛苦,人也是很难撑住,葛田丰他爹终于撑不住了,累出了毛病。

富人家得病可以请郎中抓药,这等穷户得病就只能硬撑,或者求神拜佛,只是那寺庙道观都是为了大户人家预备的,没有香火连门槛都迈不过,能拜能信的也就是闻香教了,身边穷兄弟们信的多,也能彼此帮扶下。

葛田丰和父亲一起信教之后,好歹吃了几顿粗粮糊糊,吃饱粮食,身体多少就好受点,也算是佛祖保佑了。

每日里辛苦做活,忙完农事还要替主家打柴割草,还要替他们伺候牲口,甚至要在械斗的时候拿着棍棒站在前面,当真是苦不堪言,越是活得辛苦,就越觉得闻香教所说的吸引人,真要有了西天神国,有了极乐家乡,就不用遭这么多罪了,葛田丰和父亲成了最虔诚一等教众。

在地震来临的时候,葛田丰和父亲没有受伤,住在窝棚里,就算塌了也不过是木棍和干草压下来,根本没事,可地震之后,主家说是今年田地里的收成会减少,一边让大家加紧干活,一边却扣减口粮,做得更辛苦,可日子却更难熬了。

然后那传经人开始讲什么末法时代,讲什么大劫将至,让葛田丰听得心惊胆战,每日里吃的太少,做得太多,那点口粮根本不够吃的,可主家也不在乎,在这个时节,想要招募劳力太简单了,一条人命值不过一斗米,死就死了,谁理会。

葛田丰的父亲让出了自己的部分口粮,还帮着自己儿子多做点活,这等辛苦,少吃多做怎么可能撑得下去,就在第二次地震发生的前一天,父子两个睡下来,还和一起住的苦力们闲聊几句,说这么干没个出路,要是一直向南走,能给更大的富户当长工,没准还能吃好点,也没说太多,累的要命,不睡第二天更撑不住。

等第二天早起的时候,葛田丰发现自己的爹没有起,过去喊了两声,推了一把,才发现自己的爹身子已经僵了,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

这么一个长工死掉,除了葛田丰哭得昏天黑地,没什么人理会,主家的管事更是骂骂咧咧觉得麻烦,甚至连草席都不愿意给,只说自己挖个坑埋掉,还要埋深点别脏了庄稼。

等到这第二次地震发生的时候,葛田丰没什么害怕,只是坐在窝棚里发呆,心想这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好。

这第二次地震发生之后,各处都乱了,葛田丰也不去做活了,只去那边烧香听讲,这么连续的天崩地裂,让这葛田丰觉得的确要末法了,的确要有什么大劫降世,活都没有几天可活,还理会活计做什么,再说了,烧香听讲,多少能发一碗糊糊来喝。

在那边听讲的时候,葛田丰懵懵懂懂的觉得,讲经的那个人似乎也很糊涂心慌,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可到了地震发生之后的第四天,一切就不同了,讲经那个人有了精神,一同烧香的人里也多了几个身材壮实,气色不错的。

第939章葛田丰

“那管举人家里全是粮食,却从拿出来给大伙吃,弥勒佛祖已经降下法旨,让本教诛杀这等妖魔”

有人倡议,有人应和,人在其中,糊里糊涂的就跟着答应,一想自己饿的头昏肚痛,一想自己家人因为饥饿一个个病死累死,而那管举人家里却全是粮食,听说隔三差五还能吃肉,想到这个,葛田丰就觉得愤恨若狂。

大家闹哄哄的去,走在半路上,这葛田丰就有些慌了,那管举人家里养着几十条汉子,还有什么门派出身的枪棒教头,刀枪手里都是齐备,大伙手里拿着个木棍农具,能打得过吗

等到了那管举人的宅子那边,里面的护院之类的都是上墙,看着要厮杀一场的样子,不少人就在这个时候打了退堂鼓。

没曾想那传经烧香的香头却很懂行,早就让人拆了门板草棚什么的,就那么顶在头上向前冲,等到了跟前,直接斜靠在墙上,让人踩着向上。

一个举人的庄子,那里能想到会有这等攻打,本以为过不来墙,谁曾想挡不住,再加上下面一个个群情激奋,那些护院乡勇都是胆寒了,枪棒教师本想着杀几个震震场面,没曾想饥民里有一人冲上来,手持朴刀几下子就把他砍翻,其余的立刻鸟兽散,这庄子就这么被直接打破。

尽管那管举人苦苦哀求,可全家老小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存粮和窖藏直接就被大家打破分掉,还有人恨的发狂,居然就那么放起火来,将粮食烧了不少。

葛田丰终于吃了一顿饱饭,吃得他眼泪直流,只觉得这是人生最快意的勾当,能再吃饱一顿,死都值了。

戴家坝这边也就只有管举人这一家大户,聚起来乱民灾民太多,打破之后很多人还没能吃饱,只能说是勉强填肚子,他们的心思也和葛田丰一样。

“打下县城,就能吃饱饭”

传经烧香的香头这么说道,没有打破管举人家之前,不少人都是唯唯诺诺的良善小民,可见血吃饱之后,大家的胆子就大了起来,都已经饿的太久了,能吃饱比什么都好,而且那种肆无忌惮的痛快什么时候享受过

和围攻管举人家一样,葛田丰也有顾虑,县城城墙那么高,县里面又有那么多凶神恶煞的公人,比管举人家防备可要森严多了,怎么能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