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清风观观主率领众道士恭送皇后娘娘、端王殿下离开。仪仗队清路,娴宁远远退避。待看到皇后娘娘车驾行过,她鼓鼓勇气。待端王车驾行来,她却不敢站出来。她不停地告诉自己只要说出青棠活不过今夜子时,端王车驾绝对会为她停住,但她迈不出步子开不了口。端王车驾走远,她抬起汗湿的脸,眼里满是痛苦。
皇后娘娘走了,霍清端也走了。闭关四十九天终于出关的不靠谱老道飘然而至,对着青棠,淡淡说:“青棠,别被皮相所诱惑,别被名利所困扰。睁开眼审视内心,你当真愿意在俗世红尘中压抑自己,在他人的权衡利用中讨生活”
青棠思量一会儿,直视老道坚定说:“只要他站在我身边,我愿意”
“前路坎坷,一旦迈步,无从回头”那不靠谱老道语重心长加一句。
这世上有哪一条路是不坎坷的又有哪一条路是迈出后可以回头的青棠淡淡说:“有坎坷,我自会迈过去,绝不回头”
“当你不再是你,那坎坷,怕是迈不过去。”不靠谱老道说。
青棠原地不动。霍清端走时说他会风光迎娶她的,她信他。
青棠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不靠谱老道转脸向西,话音淡的不能再淡:“慈母多败儿。皇后千岁身为国母亦未免俗,不过端王几句话,就能改了主意。”顿一下,加重语气说:“但皇帝是个主意定的,且端王的妃向来短命。青棠,想清楚点。”
一天之内,两次听人说端王妃短命,青棠心里也是腻味。两手交叠摸摸袖里烟花筒,青棠反问:“我离开霍清端,就能活得长了”
不靠谱老道摇头,寡淡说:“想想死后哀荣吧。皇室给你上玉碟,给你好出身,他日皇陵之内也能有你安眠之地。”
青棠笑了。皇室从没想接受一个村姑做妃,即便以死来换,换来的也不是她,而是死后事霍清端,是不是已经知道她的死期青棠问出口。
不老谱老道摇头,似感叹般来一句:“宫里太监漏话说皇帝对端王说他会帮着劝皇后的。”
这就是说霍清端不知情,是皇帝要她死了白白浪费一个月光阴都没下手,今儿却让霍清端顺便来看她,应该是不想让她活过今日了。想想啊,借口都是现成的:不靠谱老道闭关前托人寻徒,闭关结束出来指点徒儿。不想徒儿是个有大造化的,一夜尽悟羽化成仙。仙魂无牵无绊悠游远去,其在俗世的端王妃之体,可不是要风光大葬这说辞,可谓完美只是佛门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道教就能眼看着鲜活生命结束在它的地盘上青棠问出口。
老道森然直视青棠,凌厉说:“你身为我的弟子,却背道弃信贪恋俗世富贵。我做师傅的,如何不能清理门户”
青棠撇嘴。老道现在说他是师傅、说清理门户,那他忘记徒弟的那整整十年怎么算
老道转身,面现黯然。人,他是不会杀的,却耐不住揪因扯线的,死因总要找到他的头上。他实是不愿啊
青棠转身,她要去找火折子。她不知道霍清端想让她什么时候点燃烟花,也不知道这烟花是点给谁看。但皇帝皇后的杀意已然露出,也许下一刻她就没了气息,她不想到那时再后悔。
白日里放烟花,多数人都看不到它的绚烂,仅能听闻那嗖的飞天音。
老道惶惑循声抬头。
守在清风观外的端王府护卫队,闯进观里。
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的娴宁,惶恐睁着大眼盯着那飘散青烟。
皇后娘娘听着嬷嬷的汇报,掀帘看看那已是湛蓝的清空,喊停车驾,厉声说:“叫你们的主子过来”待看到霍清端,她沉声问:“不过一女子,为了她你竟是要行大逆不道之事”
霍清端沉脸,朗声说:“儿臣未行大逆不道之事,只是在阻止父皇母后做那阴诡背义事罢了。”
皇后娘娘倏然起身,一指远远道观,厉声说:“口口声声儿臣,你可还有半点儿臣样子天家贵胄,竟是一言不合一事不对便要在道观行那兵家之事,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
霍清端面上现出痛楚,迈步走进皇后车驾,轻声说:“大逆不道母后可还记得庄敏庄敏做的最大逆不道的事就是怀了儿臣的孩子,所以她才会在生产之时,明明小儿头顶都出来了,仍是让您派来的接生嬷嬷给按了回去而青棠,她做的最大逆不道的事就是从土匪的屠刀下将儿臣解救了出来,得来的就是活不过今日”
霍清端眸里痛楚更多,声音也更低:“如果说儿臣向前向上所走的每一步都需要踏着儿臣的女人、孩子的血肉才能走下去的话,那样的路,不走也罢”退开两步,敛了情绪,霍清端才又开口:“青棠无恙,儿臣自不会动道观分毫。”
皇后面色苍白,颓然坐于锦绣榻上。庄敏的事,嬷嬷一回宫她就赐下毒酒。那日产房里的丫头婆子,她也清理干净了。她以为端儿不会知道那事,却没想到还是瞒不住。只那事她虽有错,可她只是想让那嬷嬷拖延一点时间,没想害死庄敏母子的。谁知道那道士会迟迟不到,她哪里又会想到那嬷嬷一根筋地就记住了道士来了王妃才能生
怎么办端儿恨上她这个母后了。可她,实是一心一意为他啊握手拢袖,皇后想想随身携带之禁军虎符。皇帝把虎符给她暂为保管,本是防着那徐氏青棠殒命之后、端儿不管不顾折腾之时,太子顺势逼宫,景王浑水摸鱼。现在看来,还不若把虎符给了端儿。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更别提因为徐氏青棠而走进困境的端儿了。只要虎符助他走上高位,他可以保护他愿意保护的,他也可以保留他愿意保留的。皇后伸臂,慢慢摊开手掌现出掌心虎符。
霍清端出神看那虎符好一会儿,方才默默伸手取来。如果说一国皇帝连个村姑都容不下,如果说一国储君连弟弟都见不得,那换他来坐高位,自是顺应天时。
此时候在殿外的太子殿下快疯了,他刚得到徐氏青棠活不过今夜子时的信儿便来到宣室殿求见父皇。在他看来端王弟弟娶村姑娶得挺好的,他实在是不明白一个皇帝老头子掺和进去杀人家媳妇是为什么在老父皇终于同意他觐见后,在看到老父皇还有闲心坐在宽大黄梨木桌案后慢条斯理看奏折时,他忍不住咆哮出声:“父皇您干的都什么啊”
太子这叫什么话老皇帝阴了脸,转眼看大太监。大太监乖觉,领了小太监、宫女出正殿。老皇帝这才一甩手里奏折,斥道:“还知道不知道你是谁堂堂太子,礼仪风度丢到爪洼国去了太傅怎么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