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菜下手。她对自己的酒量稍微有些自信,但以传闻来看一定不是万俟的对手,至少得保证自己不能喝醉。
梁思莹自罚了三杯酒,又替万俟满上,“老师的书我看过好多遍,书皮就卷边了,每次看感觉都不一样,简直字字珠玑。”
苏茉在一旁吃菜赔笑,听梁思莹奉承万俟,间或接上两句话。梁思莹今天请她来赴宴也就是这个作用。
说话间,桌上已经有了三个空酒壶。
苏茉借口“补妆”,出去问服务生要了一杯水喝。她常年素颜,只有应酬时,稍稍画些淡妆。她今天十分庆幸自己有这个习惯,不然连“补妆”这样文雅的借口都找不出。
她回到席上,空酒壶变成了五个。梁思莹的词儿显然还有一箩筐没有说完,她一面给万俟斟酒,一面探讨万俟代表作的深刻内涵,不止一次表达出了要将万俟的作品奉为圭臬的意思。
万俟大部分时候只是豪爽的笑,对她的酒和奉承照单全收,却不表达任何看法。
就这么从中午喝到下午,苏茉虽然不是主力,这时候也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她神智还清楚,拿酒杯的手已经有些晃了,毕竟52°的白酒不是520的矿泉水。
苏茉借口还得去医院陪母亲,先行离开。左右大家都知道陌上母亲罹患癌症的事,也没有强留。万俟很客气的起身要送送她,“有空再聚,我那有本好书”说着话,他身体不自觉的往前倾,几乎就要摔倒。
苏茉赶紧上前去扶,却溅了一身血。
、第二十七章
万俟大口大口的吐血,梁思莹和苏茉都吓住了,赶紧叫救护车送去医院。万幸这里离幽大一院不远。
万俟被推进急诊手术室,梁思莹对她说:“我这还有事儿,你知道有些应酬想推也推不掉,万俟老师醒了你通知我一声吧。”
见事儿就躲是大多数人的本能,苏茉也不强求,顺口应下。梁思莹没有客气,提着包就走了。
此时苏茉非常庆幸当时钟云起硬要她收下支票,不然万俟这种情况,她不知道能拿什么垫付医药费。
万俟父母早亡,亦没有兄弟姐妹,年过而立尚未成家。他一直独居在西京附近的县城上,这次受到钟云起的邀请才来幽州客居游览。苏茉考虑到这种情况,先给钟云起打了电话。
“这事儿还是得找熟人来。”钟云起说。
苏茉有所疑问:“听说万俟是孤儿。”
“他有个哥们儿,关系特别铁,当初我就是通过这个人请到的万俟。”钟云起说,“万俟大事小事都和他商量,我现在去通知一下,发生了这种事,总要有一个能做决定的人。”
苏茉作为现在唯一能担待的人,等在手术室外。她半身是血,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手术等候区的家属不约而同的对她指指点点,大半猜测着女孩儿一定是刚做了惊世骇俗的事,更有甚者,说她一定是刚切了老公的生殖器,新闻上常有这事儿。。
苏茉这时候酒劲儿上来,顾不上别人在说什么,努力提着精神保持清醒。万俟手术出来,没有个能管事的人不行。坐着坐着,她也忍不住有些迷糊。
等候区里,每一台手术的医生出来,都立刻有家属围上去。
“其他的事让姚医生和你们交待一下。”
苏茉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有人这么说,下一刻那个人的声音就在她耳边,焦急而忧虑,“你哪受伤了”
“宋朝”苏茉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酒醒了一半,“我没事,是朋友喝酒吐血了,我送他来的。”
苏茉张开嘴就是一股酒气。宋朝蹙眉,“你喝酒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她绝对有喝酒的权利,但见到宋朝,苏茉不知为何会觉得自己有点理亏。她说:“喝了一点。”
“跟我走。”
“我还得等人,再说你”
“下一台手术开始之前,我还有一小时。”宋朝把她拎走。
被毫不留情的塞在急诊值班室的苏茉,一路上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有没有腹痛”宋朝问。
“还好。”
“欺瞒医生是徒劳的。”
“有点”
“恶心吗”
“没有。”
“之前有过病史吗”
“多久之前”
三年前的事情宋朝都很清楚,不需要她回答。宋朝说:“三年之内。”
苏茉有些胆怯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在这大夏天,宋朝的眼神能冻住北海公园的湖水。他说:“躺一会儿,等我回来。”
大约过了一刻,宋朝拎着一包东西进来。
“把苹果汁喝了,过一会儿还难受就叫我,我不在就叫杨培明。”宋朝语速很快,“袋子里有衣服,你换上。手术不会这么快结束,你在这儿睡醒了再去。”他说完就准备去病房看刚下手术的病人。
“宋朝。”苏茉叫住他。
“还有事”
苏茉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喝过酒的脑子还转不过来。她说:“谢谢。”
“嗯。”
宋朝走后,苏茉翻开袋子,她的心情只能用“这不是真的”来形容。袋子里有一套明显是在医院超市买的、勉强能当外衣穿的睡衣睡裤,还有一套完全符合她三围的内衣,然而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宋朝自己内衣的尺码,他是怎么知道的
苏茉抱着这样的想法,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万俟还没有被推出手术室。她回到等候室,回忆起三年前的事。
刚到墨脱时,她放肆过一回。买了当地的米酒,在旅馆里锁上门,一醉方休,天昏地暗。那时她心里有很多苦,她不知道能对谁说。她离开幽州,父母就一整年没找过她。她甚至心存侥幸,保留着在幽州的手机号码,可是,在江宁的那一年,父母一次都没打过。后来她遇到了宋朝,她以为日后她和宋朝组成的家庭一定会和睦幸福,她会耐心的倾听孩子的愿望,不会去用父母那自以为是的权威。可是,宋朝就那样轻而易举的背叛了她。
苏茉想不起那是多少天,她喝了吐,吐了喝,后来索性拿酒当漱口水。也就是她这么不管不顾,才导致免疫力下降,感冒发展成肺水肿住进医院。这是一件她始料未及的事,在拉萨住院花了很多钱,以至于她刚到余杭时日子过得很苦,真如外界传言那样一天只吃一顿饭,只要不饿死就好。那段日子大概持续了两三个月,后来工作渐渐步入正轨,生活就好了很多。
苏茉注视着等候室大理石地板的缝隙,不论是在拉萨住院插管,打吊针打成马蜂窝,还是在余杭三餐不济,食不果腹,她都记得非常清楚。但终归是过去了。
苏茉又等了三个小时,万俟才被从手术室推出来。
主刀医生来对她说:“肝硬化,上消化道出血,现在血已经止住了,要留院观察。”
医生指点了她交住院费的位置,苏茉拿着单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