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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一拉缰绳让马侧身转弯,矮身右手猛然下探。

粗壮的手指掐着哨兵的脖子将整个人在马上提起来去势不减,猛然掼在城墙角上。

其余哨兵还未反应过来,步度根已经连人带马冲入关内

鲜卑大营。

蒲头盘腿坐在地上,他的刀平放在腿上,已经磨得锋刃明亮,吹毛断发。轲比能依旧在他身侧站得笔直,长发披散在肩头遮挡住青色的部落文身。

这个文身意味着,他是蒲头部落的奴隶。

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即使如今的他成了同样的部落酋长,即使如今的蒲头日薄西山控弦之士不过寥寥数千。

弥加靠着一户民房的土墙坐,打了个酒嗝儿,揉了揉红红的鼻头朝不远处的蒲头一挑下巴,说道:“蒲头,今天怎么心事重重,半个时辰你都没说过话了。”

蒲头正走神想着什么,猛然抬头愣了一下,才抓了抓鼻子说道:“哦,我在想汉人的脑袋里面装着是什么。”

弥加摸了摸光洁的额头笑道:“想这些干嘛,左右都是人,能和咱们有什么不一样,一刀下去都是死,再多的礼乐也不能让他们活过来。”

蒲头闻言哑然失笑,摇了摇头笑道:“东部落大人说的不错,不过人与人都有所不同,我鲜卑兄弟如此不同,与汉人则更更不同。”

轻笑一声,蒲头朝弥加伸手道:“东部落大人,借您的酒喝一下。”

弥加一边解下酒囊丢给蒲头,一边诧异道:“蒲头我记得你是尤其不擅饮酒的,给,怎么今日突然想喝酒了。”

蒲头接住酒囊,毫不犹豫地灌了下去,烈酒入喉,蒲头舒爽的叫了一声,这才朝弥加笑道:“东部落大人,我听人说过每次大战之前您都饮无数酒水,这是为何”

“因为老子爱喝。”弥加笑道:“你说的不错,人与人是如此不同,和你说话就比你那弟弟舒服得多,那小子太过狂妄,他出生的时候老子就已经领千骑冲入这关口数次之多。”

弥加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我很害怕,杀人越多我就越害怕,那些人和我没有仇恨,可活下去,对嘛。我必须要杀死他们,为了部落有食物,我杀这个,为了鲜卑有更大的生活空间,我杀那个。可我不想杀,所以倒不如醉过去。”

“我曾抓住一个汉人,是个商贾,我问他怕不怕死,他说怕,我说怕你还来鲜卑行商。他笑了,说生死有命。”

蒲头看着弥加露在皮袄外面凸起的肌肉,喃喃道,“要做错的事情,所以就一醉方休吗。”

又是一大口烈酒灌下去,蒲头笑道:“生也有时,死也有时。”

“没错,就是这个。”弥加拍手,接着便听到关内大营乱糟糟的声音传过来,皱着眉头骂道:“这帮小崽子在吵什么”

蒲头没有理会他,又是一口烈酒,蒲头已经喝了很多,可他的眼神却愈加明亮,他笑着把酒囊递给一旁的轲比能,说道:“轲比,你要记住,永远不要轻视自己的敌人,我们要打败汉人,就要学习他的长处,弥补我们的短处。要杀死谁,就先了解谁,学习谁。”

就在此时,营门外传来步度根的吼声:“弥加杀了和连大王,大王遗命,诛杀弥加”

蒲头站了起来,他的手里,握着长刀,刀锋光滑明亮。

弥加揉了揉红红的鼻头,从身后抽出弯刀,面无表情地说道:“和连死了你们兄弟俩就在计划这个”

蒲头步步逼近,说道:“和连死了,就剩你了。”

弥加余光看到关内长街的尽头,步度根骑骏马带众骑奔驰而来,而他的人,在长街的另一端。

把守着出关回到草原的地方。

弥加面上没有即将赴死的光棍,这个半百老人狞笑道:“生之有时。”

蒲头接道:“可死也有时。”

蒲头话音未落,身侧传来一声暴喝:“弥加纳命来”

身着铁铠的青年武士拖着长刀一跃而起,转瞬跃至弥加身侧一刀劈出,势要将弥加斩于近前。

弥加早有防备,抽手弯刀摆出一个弧形,双手抵住刀背,两刀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终究轲比能力大一筹,弥加被这一刀逼在墙上,刀锋距离脖颈不过半尺之遥。

双手抵着刀背弥加一头撞出,硬生生地顶在轲比能额头,趁着这一空挡格开轲比能,糅身撞在轲比能怀里,直撞得轲比能倒退数步。

“死,不是今天”弥加吼道:“东部落勇士何在”

轰响声中房间中窜出数名赤膊汉子挡在轲比能面前,弥加扭头朝着长街另一头奔去。

轲比能看都不看这几名汉子,直直地朝着弥加逃跑的方向追去,几名汉子操刀便砍,轲比能长刀一封便挡下攻势,一刀挥出便有一人殒命。

蒲头也冲了上来协助轲比能。

此时,弥加的手下已经策马冲至近前,带着弥加便逃向北门。

步度根催马冲上来,提起两名效忠于弥加的赤膊汉子便掼在马下,他对轲比能喝道:“把刀给我妈的,腿瘸了不耽误老子杀人,这个老王八蛋,不能让他跑了”

蒲头摆手道:“老二你下来,让轲比带人去追杀弥加吧,城外还有巴图的人,弥加跑不了。”

步度根这才作罢,踩着轲比能的肩膀下马,一瘸一拐的走到蒲头面前,随手拔出小腿上的弩矢,朝蒲头笑道:“妈的,也不知是谁,射得真准,一点筋骨都没伤到。”

蒲头说道:“这还不好和连死了”

“死了,百步外的弩矢,命中胸口,我帮他绞了一下,气绝而亡。”

蒲头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拍着步度根的肩膀说道:“老二你今天给和连说的那个比喻很好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步度根白了蒲头一眼,“有你这样爱慕汉家文化的兄长,弟弟自然能说出几句汉话。”他看着轲比能带着数百骑跨马拉弓朝着城门追去,又回首看了看南边。

舔了舔嘴唇,步度根说道:“其实我倒真觉得汉人一屋不扫便不扫天下是对的,他们将扫天下的时间拿去把屋子打扫干净,我们才好冲到他们的家里,杀掉他们的孩子,夺走他们的女人,吃光他们的粮食”

第一卷凉州大马第九十四章半道击之

凉州,灵州县城。

自从长城上的烽火因为鲜卑人而燃起时,这座百年军镇就从未有过一丝休息。

而马越不同。

休息了三个时辰的马越容光焕发,身着整齐衣甲的他快步行走在这座军镇的街道上,身边跟着关羽杨丰,还有章和。

“章县丞,命小吏清点箭矢兵甲,督促匠人将城中堆放的巨木做成箭矢、檑木。”

章和领命转身,打了个哈欠,胖脸上写满了疲倦。

凌晨马越这些战士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入城没多久便入房休息,他们这些县官文书一夜都没合眼。

“章县丞。”

“嗯县尉还有什么事吗”

马越帮章和拍了拍肩上的浮土,说道:“县丞忙完了就去休息吧,后面的战事交给我们。”

章和圆嘟嘟的脸上拉出笑容,笑道:“多谢,这是下官该做的。”

章和离去,马越对杨丰说道:“阿若,猴子哥怎么样”

杨丰牵着马,笑道:“现在情况好多了,已经醒来一个时辰,看起来伤势不太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