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这事,她毕竟已是天子御嫔,我也不便见她。”卫侯一叹,对妹妹的担心还是溢于言表。
“若是妾身肯留在京中”卫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歉疚。
她的身份,是最适合探视卫妃的人。
可这些年,她一直活在对故人的歉疚中,甚至愿意为了弥补做任何事,以至于忽略了身边人。
今日见到丈夫,听说小姑处境,又发现自己无形中亏欠了他们多少。
人这一生,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卫夫人长吁一声,闭目念着祷文。
“阿轸,你变了,这不是你。”卫侯痛惜道。
当年的叶轸,热情奔放,如盛开的烟花一般,飞扬绚烂,直率可爱。
可自从那夜之后,却是愁容满面,被懊悔的魔鬼纠缠得形如枯木。
“那天到底”
“侯爷,”卫夫人止住他话,站起身来:“侯爷,妾身年轻时糊涂气盛,亏欠的人太多,万幸有您处处包容,如有来生,妾身结草衔环,必图报之。”
“阿轸。”卫侯想伸手去抓她的手,卫夫人却退半步施礼,吩咐着准备入宫。
看着妻子远去的背影,卫侯仿佛又看到年轻时少女风风火火的模样,黯然苦笑着垂下了手。
“阿轸,我可不可以,贪心一些。”
卫侯夫人回京了,这可不是件小事。
叶侯亲妹和卫侯夫人的双重身份,让她在京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回京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给太后请安。
“看见你们,哀家就像回到了当年。那时啊,你们就像幼清云澄的年纪,一点儿不比他们消停。”太后笑着,果然十分开怀,聊了许多当年旧事,也赐了不少赏赐,如叶轸年轻时的荣宠一样。
天色见暮,叶轸毫无疑问地被留宿宫中。
此间,她终于提出想去拜见卫妃,卫侯的亲妹妹。
“去吧,哎,太医们都说卫妃体虚,这样熬着,真是辛苦这孩子了。”
太后并不在意。
当年她宠爱的几个女孩子中,生性腼腆的卫妃并不起眼,若不是卫妃家世不赖又倾心皇帝甘为妾侍,她倒不也不会强求卫妃入宫。
“是。”卫夫人千万卫妃宫里,扑鼻就是浓重的药味,连服侍的宫女都没有几人守在大殿里。
又传来几声可怕的咳声。
“小妹”卫夫人心疼地唤道,只听里间沙哑的女声带着惊喜:“轸姐”
第五章 :她说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卫夫人凄声走进,“陛下他”
“轸姐,我没事的。”卫妃唤道:“幼时就有的毛病,玉香,去给轸姐端些茶来。”
“当年他不是说,坚持吃那副药就不会发病了,你”
卫妃透过重重纱幔,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招了招,“这一年多许是又有了变化,不顶用了。”
卫夫人一怔,陆知年去了一年多,这病,自然没人能治了。
“都怪我。”卫夫人内疚地抓住她的手,“若我留在京城时常看你,陛下看在卫家的面子上,也不至这样冷遇你。”
“那,还不如不来。”卫妃别过头去,虚弱的声,听得让人揪心。
“小妹,”卫夫人抬手就要掀开纱帐,却被那瘦骨嶙峋的手按住了,“轸姐要答应我一件事,才能看我。”
卫夫人一怔,有什么事需要这么求她。
“你说,我都答应。”卫夫人一口应下,卫妃缓缓收回手指,掀开了纱帐。
“你你”卫夫人惊讶的口不能言。
纱帐里的卫妃面容憔悴焦黄,依稀能见是个美人坯子,可大暑天还捂着被子,为她瘦弱干瘪的身躯遮掩几分。
但那腹部,却是隆起的。
看样子,少说也有八个多月了。
“难怪,难怪你这大半年病情会突然加重原来是有了身孕”
孕时忌口太多,又没有陆知年本人的保证,她怎么敢继续吃药。
“可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陛下”
“这些年她宠冠六宫,早就半分活路也不给别人留了。”卫妃声音虚弱,“若不是我常有灾病也无心争宠,又岂能有这个福分,保着孩子活到现在。”
卫夫人骤然立起起柳眉,“她敢凭着清音一句遗言,她倒是试试动我叶轸的妹妹”
“这才是轸姐姐。”卫妃含笑,消瘦得颧骨凸出的面颊泛起病态的红晕。
“我却不想与她争这个长短,姐姐,”卫妃抚着圆润的肚皮,满眼都是爱意,“我为了不让她生疑,束腹太久,只怕伤了胎儿,等孩子出生,你一定要替我保住他”
卫夫人摇头,泪水已经顺着眼睑流出。
“陛下已经数年未曾添子,一定会宠爱他的,不论是男是女。”
卫妃还在自顾自地说着:“我只求他长得像我,只求这一样,然后,他看着孩子的眉眼,也就能想起我了。”
卫夫人顿时泪落如雨,“是我的错,是我不会当这个长嫂,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你们母子”
“这回太子有了选择的余地,居然放弃了叶幼莲”陆昭锦放下记录的纸条,有些纳闷。
虽说叶幼莲与五皇子有所勾连,但太子今非昔比,借机抓住叶家,才是上策。
这个太子,怎么突然变笨了。
陆昭锦继续看下去,却发觉越来越不对劲,“怎么都是我的消息,就没有别的什么”
陆昭廷笑道:“小师妹你忘了,这几日最热闹的两出好戏,怒告五皇子和御前休夫的主角,可都是你,这满京城还有别人可议论吗”
女孩子张了张嘴,小巧的贝齿齐刷刷地,十分可爱。
“哦,这样也好。”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什么也好”陆昭廷有些发懵,原本期望中小师妹含羞带怯的模样没见着,女孩子倒像是很骄傲的模样。
这也太荣宠不惊了些。
可街头巷尾都在念叨她休夫的事,纵然褒贬不一,但也不是她一个女孩子家能受得住的。
难道小师妹要和那些被休的女人一样,打算避到庵堂里去
陆昭廷脸色一瞬间沉了下来。
“师兄,你想什么呢,我是觉得,这样街头巷尾的议论,倒是对我日后行医有些好处。”
“行医”陆昭廷更惊讶了。
自古女医就不常见,似乎只有陆家先祖的妻子是个颇有名气的女医,余下的,都是只会接生的产婆。
“师兄,我是陆家唯一的血脉,我接替父亲在陆家开堂行医,不是理所应当的这些议论,倒为我造势不少。”
女孩子坚持,敲定了这件事。
可刚一转头,叶幼清就像长了翅膀似得,突然间就闯进大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