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早闻刘郎君擅鸣琴,不知可否得闻一曲”
闻琴
刘浓神情稍愣,随即挑眼看向童子,见其身子微微向右而倾,两眼乌溜溜放着光却斜向别方;心中微奇,缓缓将眼光往其右方一掠,笑道:“敢问童子,何人欲闻琴”
“咦”
僧童眼睛一眯,随后翘起嘴巴,不乐道:“莫非因我年纪小,刘郎君便认为我不知琴中亦有玄音么”
“非也”
刘浓笑道:“非是因童子年幼,而是刘浓之琴有三不鸣”
僧童听得心奇,问道:“有哪三不鸣”
“咳”
刘浓轻咳一声,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右侧院墙,淡声道:“心不致不鸣,心不诚不鸣,心不净不鸣”
僧童更奇,两眼瞪得浑圆,正欲再言,却听院墙后传来温言作询:“何为不致、不诚、不净”
果然是你往哪藏呢
刘浓看着院墙隐隐露出的一截幼鹤翅膀,心中暗暗好笑,漫声道:“同类相从、同声相应,是为致;音声相同,前后相随,是为诚;无待无已,逍遥玄冥,是为净”
一言有三,老、庄、佛皆在其间:鸣琴自然可也,可若是心不同、意不随、神不应,如何能鸣得便若刘浓昔日在由拳县城门口答来福所问一般:琴为知音者而鸣曲为心诚者而酬
“啪”、“妙哉”
“唳”
院墙后声响不断,白衫郎君猛地一掌拍在墙上大赞,惊得两只幼鹤齐唳,而他却神情激动侧身便欲奔出,突地不知想起甚,幽然叹道:“唉,我不致、不诚、不净,不可见也”
闻言,刘浓眉悄飞扬,展颜而笑。
白衫郎君隔着转角再道:“音代天地作言,不可轻辱听君一言,支遁愧矣童子,鸣钟吧”
僧童脆声道:“支郎君,师傅说过要松下三问的,怎可”
白衫郎君道:“你且管鸣钟,稍后自有我与法虔兄分说”
“哦”
僧童眨着眼睛道:“刘郎君,其实我也想鸣呢。”说着嘻嘻一笑,持锤敲钟。
“咚咚”
两声钟响悠然而传。
院墙内,华袍郎君正冥思苦想,听闻钟声眉尖轻跳,随即缓缓起身,沿着松树打转。寺墙外,环围而座的世家郎君闻声而怔,随后回过神来,有人惊呼:竟比适才更快
孙盛遥望寺墙内,眉间慢慢凝起,暗道:刘瞻箦
桥然闻声而笑,朗声道:“瞻箦,理应如此矣我辈与其为友,怎可久滞不前”言罢,朝着祖盛略作辑手,按膝而起,迈向松下。
僧童笑道:“刘郎君,第二问已过,你可咏题两阙,亦可入内院再答”
“请稍待”
刘浓洒然一笑,朝着院墙转角揖手道:“支郎君,若是不嫌,愿以一曲相赠”
“哦”
白衫郎君牵着鹤正准备走,转身奇道:“为何此时又可鸣得”
刘浓淡然笑道:“无它,固所愿也,不违心尔”
再朝着僧童道:“可否传我随从奉琴而来”
“自无不可”
僧童拍掌大喜,跳起身来,沿着青墙奔向寺外。不多时,其便转身折回,身后则跟着一个宛约身影。
绿萝,抱琴而至
太滆岸边。
孟离浑身抽搐渐停,眼睛缓缓回复清明,沉沉顺出一口气,身子软软搭拉着车壁。想要说话,浑身力气仿若被抽荡一空,奋力挣扎几番,却只能蠕动两下嘴唇。
“唉”
李彦长叹一声,知晓其意,缓声劝道:“庶和,莫怪我言之有失,那华亭刘浓与陆、朱交好,更听闻其与建康王、卫亦互有往来。实非,实非你我可敌啊”
“咕”
孟离嘴角冒出一个白泡,神色略显狰狞。
华亭刘氏庄园。
碎湖自西楼而出,手里提着小竹篮,里面盛着杨小娘子新制的葵花蜜。俏俏倚着抚栏,漫眼看向庄内,田垄间有人在扎草人,匠作坊冒出青烟如徐,婢女们穿梭于庄院中。再侧眼看向庄外青山,虽不可直见,但亦知道在山后的海边,华亭白袍想来正挥汗如雨。
甚好,一切井然有序
嘴角浅浅一弯,款款行向中楼。
转角时遇上夜拂,俩人微微一愣,随后各自面对彼此欠身万福。夜拂走得甚急,擦身而过时,恁不地从其怀中掉下一枚香囊。
上面绣着一个字:罗。
夜拂脚尖一顿,慢慢回身,低头看着香囊,脸作晕红层染。
好尴尬
碎湖盈盈而笑,心道:夜拂的心思,我知道
便在此时,有白袍疾疾行至楼下,朗声道:“乌程来信”
注:这几章江山借用释道安入襄阳时,习凿齿于城门口连作三问而难,众人皆答不出,唯有释道安从容而答,名传天下。故,才有了松下三问。这在晋时并不鲜见,毕竟名士亦好,和尚也罢,在那时都要迎合世家,皆要谈道论玄。另,那时寺庙并不拘携女姬。若拘,哪个大名士愿与其往来大家,不必奇怪。
第六十五章直指本心
阳光漫过院墙,斜射古松,投下斑影如虹。
曲案似弓,焦桐烂尾琴摆于其中。刘浓与白衫郎君支遁对坐于案,身侧跪侍着绿萝与僧童。
“仙嗡”
一声浅鸣,琴弦试弄。
“刘郎君且慢,听君之琴,岂可无舞助兴”支遁露齿一笑,伸手牵过两只幼鹤,自袖囊中摸出个小盒子,揭开盒子取出几粒细螺,伸手一抛。
两鹤扑腾翅膀跳跃争食,恰似翩翩作舞。
刘浓以为这便是其所谓的助兴舞,淡然一笑,双手按琴正欲缓捺而过,却见他竟对着两只幼鹤低声道:“大毛、二毛,稍后需得闻琴起舞,不可备懒”
能听懂吗
“唳”
两只幼鹤伸长脖子,仰天齐唳。
“咚”
刘浓双手按弦,按音轻散,而眉间纯纯笑意尽展,微微朝着支遁阖首示意,随后索性就着此时心境,单指一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