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带复杂的看着刘浓,心道:莫非其早就辩出
刘浓淡淡而笑,同行于路却未必同赴于途,将葛洪身份一语点破,便是尽友之责,至于二人领悟在何,则是各人缘法,不可强求
这时,有青衣随从前来,笑道:“刘郎君,栖息之室已净毕,且随我来”
刘浓左右一顾,问道:“不在此处否”
青衣随从道:“在后院郎君的家随亦在”
褚裒见刘浓神情略带尴尬,心知其为何,挥手笑道:“瞻箦,但请前去,咱们明日共同起行便是”
前后院,一廊之隔。
褚裒目光随着刘浓的背影一直延伸,恍觉落日余晖始终随其徘徊,恰若暖玉生烟,不由得感叹道:“瞻箦,心明若镜透,不沾尘外物,理应作我辈之表率,当与其相习”
孙盛道:“有心之人矣”
“安国”
刘浓踏至后院。
来福领着两名白袍迎上前来,乐呵呵的笑问:“小郎君,咱们今日不走了吧”心里则道:还是我家小郎君最好,那什么褚啊孙的,若不是我家小郎君,尚在外面转圈圈呢
刘浓笑道:“不走了”
来福道:“那我遣人下山告知,命他们在山下守候”
“嗯”
刘浓想了想,山院不大,山下白袍若来断然住不下,再说且是客居,不可失礼。嗯,明日尚得起行,现下若叫他们回返钱塘亦是不便,遂笑道:“赏些酒,山里夜寒”
“是,小郎君”
来福欢快而应,领命而走。
刘浓踏入室中,漫眼打量居室,窗明案净,地上则铺着簇新青苇席。见得案上有一摞卷,上前捧起一看,嘴角一弯,笑意满脸,正是军书檄移章表笺记三十卷。
此行,所获甚丰哪
心情舒畅的迈至室口,懒懒的舒展手臂,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咦
眼神愣住。
目光穿过素色长廊,直直奔向对岸。小轩窗,正梳妆铜镜掩半颜,美好尽入帘
巾帼髻散了,被侍墨揽在手怀中,湘竹梳缓缓的抹过,如乌雪直洒。
侍墨道:“小娘子,有人偷窥,莫若婢子把窗闭了”
第七十六章生死一线
夏末余光,恰作微软。懒懒漫遍廊檐,眷顾人间。
铜镜中的容颜,美丽而娇艳。
侍墨问:“小娘子,要梳髻吗”
“罢了”
顾荟蔚披着微湿的青丝,缓缓起身,漫眼看向窗外。对面窥视的人已不在门前,藏进室中埋头读书卷,隐约可见青冠。
“夏风惊不得蝉,朝露闻不得鸣”
嘴里轻轻喃着,紫金丝履则踩上了木廊,行至中廊顿住脚步,声音飘过去:“刘郎君,上次来信所言不便再复,是因将至会稽求学否”
嗯
青冠一颤,刘浓抬起头来,淡然笑道:“然也会稽至吴郡来往多有不便,是以”
侍墨道:“刘郎君,你准备在室中与我家小娘子答话么”
静
数息后,刘浓踏步而出,合着书卷,揖手道:“刘浓多有失礼,尚望顾小娘子莫怪”
顾荟蔚淡声道:“著策论文章,实与辩谈相差无几,只是需得洞释世态。刘郎君昔日在虎丘所言,诗赋皆发乎于心尔。经世之道,荟蔚亦不敢妄谈,然咦”
言至此处,顾荟蔚睫毛眨了两下,眸子蓦然顿住,而后整张唰的一下红透,嗔道:“你,你看的甚”
“甚书啊”
刘浓被她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将书扬了扬,猛地发现不对,书的背面,背面尚有一卷书。不对,是,是
房中术
咦,尚有图解合气导引
“这,这是导引术不,非也我,我阅的是军书”
刘浓脸亦红了,捧着书,胡乱的解释着。结果,不解释尚好,越解释越乱
侍墨瞪着眼睛,点着头,一字字道:“刘、郎、君”
“侍墨”
顾荟蔚红着脸喝制,叠在腰间的玉指颤抖得厉害,半晌,秋水明眸几番剪裁,方才渐尔平复下来,眼光撤向茫然之地,轻声道:“葛师在著书,恐是”
“然也”
刘浓极是赞成,赶紧将那惹事的书卷揣入怀中,想了想,涩然道:“有误,有误”切实有误,军书檄移章表笺记误夹了一卷房中术。
“小郎君”
来福按着剑大步踏来,身侧尚跟着个葛氏小随从,二人有说有笑,仿若遇到甚趣事。
小随从挥着手中的树枝,笑道:“来福哥,适才那个郎君咏的诗,可真难听青山美兮,湖水美兮,美兮美兮,美兮哈哈”
来福摸了一把小随从的脑袋,笑道:“恐他只会美兮”说着,加快脚步,直直行向小郎君,将至时,忽然瞅见顾荟蔚俏俏立于廊角,面色一愣,随后嘴巴一裂,摸着脑袋傻笑,心道:顾小娘子与小郎君真有缘,在哪都能见着想嫁小郎君么,我看合适
二人来得甚好,尴尬氛围略减。
刘浓笑道:“来福,有甚趣事嗯”倏地一顿,香淡淡的清香,似有还无,若空山新雨浸人脾神,忍不住的嗅了嗅鼻微眯着眼睛细寻,却陡然撞上顾荟蔚的目光。
两厢一对,顾荟蔚皱眉。
唉
刘浓暗叹,非礼勿嗅,非是凉荷香,又遭误解了不着痕迹的将眼光慢慢一转,随即定在小随从手中的树枝上,枝条嫩绿如碧玉,最是尖端处,几片叶子滴透莹水,而香味正是自其而来。
茶西湖,西湖龙井
踏前一步,笑问:“此枝何来”
随从举了举树枝,脆声答道:“后山捡来”
“后山”
刘浓情不自禁的转目后山,此茶定是龙井无疑,而今虽是夏末,既非雨前亦非明前,然龙井便是龙井,份属茶中臻品,芬芳非俗茶可比,若能移植两株回华亭细心培养,料来亦是美事。
当即作决,笑道:“可否带我前往”
随从道:“自无不可”
顾荟蔚见他对一根树枝如此兴浓,悄声问道:“刘郎君,此是”
刘浓提着树枝,将嫩叶之端迎于鼻下,微微一嗅,清香徐怀不散,微笑道:“此乃,好茶”
顾荟道:“茶,刘郎君擅茶”
来福稍侧身子,柔声道:“顾小娘子,我家小郎君煮的茶,喝了可变神仙呢”说着,挑了挑浓眉,眨了眨眼睛,挺了挺胸,仿若如此可让人更信服
“噗嗤”侍墨掩嘴而笑,显然不信。
刘浓淡然一笑,抬眼瞅了瞅檐外天色,待见日已尽落,只余天边一线,遂对顾荟蔚揖手道:“顾小娘子,时已不早,刘浓先行别过”
言罢,转身便行,来福领着两名白袍紧随其后,途经前院时,未见褚裒、孙盛。
来福见小郎君微奇,便笑道:“那两位郎君下了会棋,便歇着去了”
“嗯,走吧”
“刘郎君,稍待”
众人将将踏出篱笆墙,顾荟蔚的声音响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