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其至边境,伺机而动至不济,亦可牵制刘浓,再驱民围困赵固,我等便可从容南渡”
“将军深谋而远虑、谋定而后动,一石数鸟,试问当今之天下,尚有几人可比肩矣宋侯,钦佩也”宋侯匍匐在地,肩头颤抖,好似震惊绝倒,暗地里,一双小眼睛却骨噜噜转开。
雍丘。
因石勒与祖逖暂止兵戈,祖逖为节省粮草,便命三万大军环绕雍丘,分城驻守。而雍丘境内仅余祖逖与其子祖焕两军,共计万三之数。
祖焕军帐紧临曹植墓,乃杞国故都。
中军帐。
祖焕捧着一碗酒,呼噜噜直饮,饮罢,猛地一顿碗,抹嘴赞道:“妙哉痛快也,性烈入喉,实乃好酒果不负天下第一名酒之称”
“华亭竹叶青,芬芳性浓,令人嗅之则醉,确有独倒之处。但使将军喜之,骆隆室中尚有些许,稍后便命人送来”骆隆微挑着眉,以三根手指捏着青铜酒盏,徐徐转动。
闻言,祖焕嘴角一翘,看向骆隆,微微倾身,笑道:“骆长吏乃风雅之人也,祖焕虽是好酒,但亦知,不可夺他人之爱,以逞已欲,有此一盅足矣”
“将军此言差矣”
骆隆把酒盏一搁,慢悠悠地朝着祖焕一揖:“好酒当赠知酒之人,将军知酒,当知酒之一物,随心纵性,何需自缚于心,却之不授”一顿,淡声道:“当谋不谋,恐失其势,当取不取,恐失其身”言罢,徐徐抬首,直视祖焕。
祖焕眉心轻跳,胸中如鼓擂,拽着酒碗的手背青筋凸现,眼底却越来越赤,喘着粗气,沉声道:“大伯控军八千,二伯据关守严,四叔、五叔亦乃名望深重之辈,骆长史乃智者,为何却弃易从难,襄助祖焕,祖焕费解也”言罢,眼睛越眯越细,身子愈倾愈重。
骆隆淡然一笑,正了正冠,弹了弹袍摆,离案而出,深深一揖:“将军所言乃众所周知之事,然,骆隆纵观诸人,唯将军,知酒也唯性烈如刀之人,乃从祖豫州也余余诸子,不过梁虫尔骆隆量浅,已然不胜酒意,告辞”言罢,徐徐起身,负袖于背后,度步出帐,边走边道:“稍后,将有三坛竹叶青,入将军之帐”
孤峰岭。
遍山衰草,赤地满野。
夏末近秋,本是草欢马肥时,岭中也不时闻得阵阵马嘶声,然,却非蓄马,实乃戮杀。
杀马的人满脸横肉,死死的盯着被按在草地中的马脖,一刀插下,人与马,俱流泪。
食马之人盘腿坐在草舍中,看着清汤寡水中倒映的枯瘦面容,一动不动。
孔炜,原属淮南寿春次等士族,因与祖焕有隙,被祖焕赶至汝阴。待至汝阴时,又因坞堡不容,故而,只得阖族落草于孤峰岭,专事劫杀南来北往之民。祖逖几度意欲拔却此岭,却因诸事牵绊而未能成行。
“阿父”
破烂的草帘一挑,走进一个美丽娇娆的女子,乃是孔炜之女孔蓁。
孔蓁看了看面容憔悴的阿父,又撇了撇案上的马肉汤,轻声道:“阿父,肉汤,凉了”
“蓁儿,外面何故争吵”
孔炜木然的端起碗,一口饮尽肉汤,见碗底尚有两块肉,将碗递给女儿。侧耳一听,室外争吵声越来越烈,便欲起身出外。
孔蓁捧着碗,凝视碗中的肉,舔了舔嘴唇,拦住阿父,将碗回递:“女儿已然食过,请阿父就食”说着,回头瞅了瞅室外,身子慢慢曲下来,万福道:“阿父,室外乃是大兄与四叔。”
“哦”
闻言,孔炜捉着碗,复落于烂草席,捏起一块肉骨头递给女儿,自食另一块,心道:此番行事,倪儿与四弟意见相佐,争执不足为奇,且待食毕,再去喝斥说着,瞥了瞥女儿,见女儿以袖掩面而食,极是文雅,微微一笑,又想:纵使一时不遂,然则,我孔氏倒底乃是士族,非同他人
这时,孔蓁放下粗布袖子,抿了抿嘴,按着腰间短剑,细声道:“阿父,女儿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孔炜撕着骨肉,随口而应。
孔蓁道:“现今岭中粮绝,若是刘殄虏携粮而来,阿父何不以马换之,渡此危势,何需附投上蔡即便相投,为何又暗存他心祖焕乃何人,阿父心知,岂可信得阿父何不将计就计,将此事告知祖豫州,亦可使祖豫州不再勿信谗言,绝我孔氏。”言罢,双手按地,以额抵背,不起。
“嘿”
孔炜耐着性子听完,把手中啃干净的骨头一扔,深深凝视女儿,冷声道:“蓁儿啊蓁儿,世事险恶,而人心难测也若是我等不尊其令,他日祖焕撤回淮南,必然引军击我孔氏,而此,乃一也再者,郭默亦参与其中,若是我等不从,其人定然挥部直来孤峰岭断粮已有月旬,人皆无力,岂敢言战又言,那祖焕信使乃携口信而至,岂会留下丝毫纰漏,容我孔氏拿捏此事,已若比箭临弦,我孔氏,身不由已矣”
言罢,挥袖而去。
第两百六十五章三合之敌
两日后。
薄盛与刘胤押粮抵达孤峰岭。
刘胤挑着浓眉,勒马望向山岭,但见山中林叶森森,却鲜少有鸟雀乍飞,即便连蝉虫之音也不可闻,寂静的仿若一片死林,扬了扬手中重剑,高声道:“鸣号”
“呜”
号角声猝然响起,伴随着炎炎余夏之风,回荡于岭上岭下。
“呜”
随即,岭上传来一声回应,少倾,一群身着草衣兽皮的人骑着马匹漫现于林,而后突听一声喝斥,马队蜂涌插下,犹若一柄尖刀。
“嘿嘿”
刘胤冷冷一笑,拔马而回,列于马队中,随后猛地一扬手,携着两百骑,慢跑,加速,挺起手盾,重剑直指前方,欲与来骑对阵
以骑撞骑,尖锋对尖锋
突然,一道人影疾闪,跃过刘胤,高高扬起手中长枪,边奔边叫:“均速,止马,不可莽撞”
与此同时,对面的骑军也放慢了速度,一声娇喝响起:“来者,可是薄军主”
“孔小娘子”
当两军间隔两百步时,前排骑士马蹄高扬,死死勒住去势,战马不安的打着响鼻,默默的刨着蹄。薄盛与刘胤对视一眼,拍马往前。而对面阵中,缓缓踏出一骑,身着粗布衣裳,肩笼披风,腰挎短剑,手提长枪。
三人对骑,勒马原地打转,孔蓁眯眼看向粮车,面上神情由然一喜。
薄盛捧枪道:“孔小娘子,令尊可在”
孔蓁单手勒马,提着枪,微微倾身,朝着薄盛福了一福,脆声道:“薄军主远道而来,阿父早已备下薄酒静侯,且随孔蓁入山。”
刘胤乜斜着眼,冷声道:“已然杀马,何来薄酒,欺人不知乎”
“汝乃何人,岂可出言不逊”孔蓁粉面一寒,枪指刘胤。
刘胤伸出重剑,慢慢挑开长枪,淡声道:“刘府君帐下,刘胤是也女子,莫弄枪”
“你”孔蓁气结,到底乃是女儿身,眼眶一红,挺枪便刺刘胤。
“锵”
薄盛推枪架过,勒马于两人中间,朝着孔蓁笑了一笑:“刘县丞乃直率之人,孔小娘子切勿挂怀,尚且带路入山,何如”
“哼”
孔蓁猛然一勒马缰,健马飞扬起前蹄,枪指刘胤,怒道:“若非薄军主当面,定教汝得知,此枪,非绣针尔且随我来”言罢,就势一拔马首,健马斜踩,风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