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慢跑,穿过人海,奔向郭璞与薛恭,他们领着三千青壮,布阵于汝河。
薛恭道:“刘府君,张满尚无异动。”
郭璞眯着眼看了看河西,冷笑道:“张满纵使其有心,其时尚未至,必然雏伏于巢”
薛恭漫眼看过刘浓身后军阵,心中多少有些忧虑,便道:“刘府君,张满携曲不过八百,拥民不足三千,何需三千青壮尽候于此莫若留下两千,其余青壮,随府君前往边境”
刘浓看了看河边携着各式武器的青壮,笑道:“民侍其地,军侍其刃,各司其职,各行其劳,方为正道。而民,即便负刃,亦非军卒刘浓无能,使民怀刃列阵,已是愧疚于心也,岂可再驱民以战薛内吏莫要忧心,有三千青壮列阵于此,定可震慑张满,刘浓亦可安心事战。”说着,又对郭璞点头示意。
郭璞道:“郎君但且宽心,昨日郭璞已会过张满,其人有心而无胆,纵使其来,郭璞亦定使其无功而返,不教上蔡染血半滴”
“两位内吏多劳,且待刘浓归来”
刘浓朝着两人点了点头,一拔马首,飞驰而走。孔炜乃是悍匪,他岂会容匪人携刃深入上蔡,意欲在边境处拦截,卸其刃,再入内。若匪不从,其意便昭然若竭,于名望不损,反可将其背后同谋者揪出来,抗敌于外,一战而定乾坤。
莫论何人,既欲觊觎上蔡,必将付出代价。
鲖阳县、固始县、上蔡县,三县边角相连,状若三角,三角正中又间隔着小小的平舆县,由鲖阳而入上蔡,需擦平舆边境而过。
此时,平舆县的荒芜官道中,缓行着一道长龙,龙首,身披白袍,共计两百骑。而龙身、龙尾,草衣兽皮,人人带刀,约有两千人,中有三百骑。
夏末之日,既浓且闷,树上的蝉虫鸣个不休,唱得人心烦意乱。
孔炜骑着一匹乌哨马,挥手赶着飞来飞去的夏虫,眼见即临上蔡,心中却怎生也镇定不下来,隐隐觉得胸口似有一只暗手,正缓缓揪着,揪得人几欲窒息。
前方,一箭之地,刘胤与薄盛并马慢驰,未有丝毫异样。周围,树丛浓密,夏风徐吹,也无半点迹象。待穿出树道,凉风漫漫拂来,令人心神为之一静,奈何,孔炜却依旧惴惴难安,当即叫过大儿子孔智,细细一阵吩咐。
孔智领几骑飞速窜向前方,少倾,拍马而回,指着远方一道小山岗,沉声道:“阿父,待翻过此岗,便入上蔡,刘胤与薄军主,皆未有异动之象”说着,下意识的按紧腰刀。
一干匪人,面色也猝然一变,咬牙的咬牙,紧弓的紧弓,按刀的按刀,眼底隐显赤光。
“嗯”
孔炜重重一声干咳,瞅了瞅远方,即便间隔极远,不可能听闻,也压低了嗓子,沉喝:“镇静莫教人辩出有异待入上蔡,听号行事,散入四野,戮弑村民,不可与刘浓军阵厮缠待其分军他顾时,郭默便入上蔡届时,再分而击之”
“是,阿父”
小山岗
孔蓁吹着凉风,纵马慢跑,阿父说了些甚,她一句也未听清,眸子看着弯曲的小山岗,想着山岗后面的上蔡模样,一颗心悠悠的,晃晃的。
突然,她的眸子一滞,定在山岗上,只见那山岗上漫出一骑,白骑,黑甲,头上长角,洁白的披风飞扬于风中。
“阿父”
孔蓁愣愣地唤了一声。
“何事”
正在沉声吩咐战事的孔炜眉头一皱,以为女儿又要规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低声喝道:“蓁儿,稍后,汝护着汝母,只管往无人处奔,切莫回首他顾且待大势已定,再”
“阿父,岗上有一骑”孔蓁指着山岗,眨着眼睛,心中怦怦乱跳。
孔蓁随口反驳:“一骑我等足有三百骑郭默有五百骑一骑,有何用”
“阿父”
孔智猛地一声大吼,赫了孔炜一跳,随后背对着山岗的孔炜,便从儿子的愈缩愈紧的眼中,看到了惊骇,觉察到恐惧,再一看孔智身侧众人,瞳孔也在急剧内缩。
孔蓁颤声道:“阿父,山岗,有骑”
“山,山岗”
孔炜浑身上下猛然一冷,慢慢转动着脖子,徐徐回首,匆匆看向山岗。
山岗,漫岗是甲
当头一骑,缓缓踏着步子,狰狞的头盔,敛光的黑甲,斜扬的寒剑,裂展的披风。
“虎”
伴随着震天一声齐吼,白骑黑甲纵马扎下,身后泛着日光的铁甲军阵也跟着突地加速,朝着岗下平原卷来。千乘万骑,出平阳,卷山岗
“虎”
与此同时,刘胤与薄盛率着两百铁骑,骤然调转马首,拔出重剑,勒马咆哮
“希律律”
“锵、锵、锵”
“虎虎虎”
地皮在颤抖,雷声在滚动,漫漫压来的大军,犹若浪涛,浪滚浪,浪盖浪。其势难敌,后退孔炜紧紧的咬着牙,额上滚着密汗,不自觉的勒马,步步后退。
“阿父”
孔蓁一声娇喝,竟然率先回过神来,眨了下眼睛,按了按左胸,强自忍住心中惊涛骇浪,枪拍马股,纵前数十步,勒马原地打转,娇声叫道:“刘殄虏,此非,待客之道也”
“咦”
见是个女子,刘浓眼底一缩,拍马欲前。
刘胤沉声道:“小郎君,此乃孔炜之女孔蓁,身怀上佳枪术,不可大意”
“无妨,押军而前”
刘浓冷冷一笑,打马纵出,领前十步,铁甲军阵随之而动,排山倒海般压向慌乱列阵的孔炜众匪。千军如臂使,浑然如一。
“蹄它,蹄它”
飞雪慢慢踏足,渐渐靠近孔蓁。
孔蓁心腔若兔撞,却再次高高勒起马首,秀足斜蹬,枪指刘浓,喝道:“汝,汝乃何人”
刘浓斜扬着四尺阔剑,嗡声道:“刘浓,见过孔小娘子”
这时,孔炜拍马而来,手中倒拖一柄长枪,奔至近前,打横一枪,逼退孔蓁,朝着刘浓捧枪道:“孔炜,见过刘殄虏刘殄虏真乃信人也,竟远道来迎,孔炜不甚感激”
言有所指,刘浓却不管不顾,冷冷瞥了一眼已成阵势的众匪,淡声道:“孔首领弃戈从镰,怀诚来投,刘浓自当远迎。然,欲入上蔡,且卸刀兵”
“且卸刀兵”
千人齐吼。
孔炜面色唰地一变,当即便知刘浓何意,一枪拍在女儿座下马股,随后,调转马首,纵马飞奔。刘浓挥了挥手,大军缓缓压上。
“哗”
“岂有此理,此非待客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