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下定了决心。
只是这主意一定,她内心如被重击一拳,慢慢的血腥味涌上胸口,这条路一旦走了,她能看到自己将要失去什么。可是她依然要走,她欠齐五的,她要还。她似乎看到了时间的沙漏,只觉得一点一滴都悬在头上,紧迫的,如一双鹰子的眼睛盯着她。她的心里渐渐生出韩以来,微微打了寒噤。她知道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境况,她和陆少倌她心酸的笑起来,只是那笑容里面却带着一抹凄然的悲凉。
这一想,不知不觉便入了夜。
陆少倌打了帘子进来,见她神情恍惚,便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亦真牵住他的衣袖,就如溺水的人在苍茫见突然抓住了一线生机。她忽然忆起小时候,在家里淘气的很,有一次竟然不小心掉在家里的池塘中。那水是冰冷的幽绿色,她一掉进去,便被那长满水草的池水紧紧地包裹住。她挣扎不得,呼叫不得,眼睁睁的看着那外面的世界变得越来越遥远。她不禁慌乱的伸出手,仓乱的到处抓着,却什么也抓不到。她的求生欲望更加浓重,动静益发的大。外面终于有了人来,她的手突然抓到了一只绳带,仅存的清明令她死死的抓住那绳带的一段。她恍惚听着有人在外面使劲的拉扯,大声的喊着。她再也支撑不住,瞬间失去了知觉。而此时,她内心的挣扎,恍如在与命运对峙中,沉溺的无法呼吸。那窗外正下着细细的春雨,耳边是潺潺的水声,偶尔一声雷,将她拉回现实。她紧紧的拉住那衣袖,从手上汲取一点点的希望,然而她心内却通透的很,那点希望也终将溺毙在这漫天漫地的雨水中。
陆少倌见她眸色中的水意渐浓,那眸子中的光亮逐渐的黯淡下去,就如那一夜点燃的红烛,燃着燃着便化成了残烬,透着清冷的浅晕。
过了良久,亦真才轻声开口道:“若有一日,我先于你离开”
她还没有说完,陆少倌神色一凛,又转而笑道:“这必然是没有可能的。”
亦真只觉得彻骨的冰冷从心底翻涌着,她勉强笑道:“世事难料。”
陆少倌道:“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起这样的话竟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惹你不开心了”
亦真心里难过到了极点,脸上却只是微笑着:“我今日刚看了个戏本子,无端端的生了多愁善感。”
陆少倌笑道:“我原说你不是这样伤春悲秋之人。”
她只是想着,要笑,一定要笑出来。可是那眼泪却突然控制不住,簌簌的落了下来。他忙抱紧她,只是疑惑起来:“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亦真眼睛里露出惶然的神色:“这战争恁地残忍。”
陆少倌不以为然:“兵家之事,顷刻间风云变色、生灵涂炭,自古皆是如此。”
亦真心底微微的颤抖着,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陆少倌那张年轻意气的脸,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里,藏着无尽的波澜壮阔,蕴着万里的如画江山,那目光正落在对面墙壁挂着的地图上,熠熠生辉、灼灼欲燃。
她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在看到这样炯炯目光的一霎那,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扑通一声掉了下去,直落进那深不见底的沉渊里,冰冷寒冻,无论她怎样努力,却再也热不起来。
两人相依相偎了许久,她沉沉的说道:“如今这一刻,竟如在梦里一般。我有些害怕。”
陆少倌只觉得她今日与平常格外的不同,还以为她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惧怕担心。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世上万事你都不用害怕,纵然战败,我亦保你周全。”
亦真摇一摇头,却什么也不说不出来。
她心内只觉得酸楚。
陆少倌闻着她鬓发里的馥郁清香,见她的样子着实可怜,劝慰了良久,方才睡去。
、十二
这几日,陆少倌忙于前头的军务筹备,白日间少来看她。
这样一个晴明的午后,她正在床上懒懒的躺着。最近她不知道是因为心里藏着天大的心事,还是因为随军久了太过于颠簸,她总是懒懒的,不愿意动弹。已然夏初,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叶里晒出斑驳光影,那和煦的日光从天空展翅扑下来,闪着莹润的光。那茜绿色的窗纱里投进来几簇金黄的光影,那影里是满满的飘动的尘埃,灵动的四处舞动着。看久了,就觉得昏昏的。她最近动弹的少,只觉得心里压着沉闷,但身体却益发圆润起来。
陆少倌掀了帘子进来,看她歪头躺着,身上虚虚笼着一层水绿洒花湖纺云纱。他笑道:“你起来我带你去看好地方。”
她慵懒的笑着,只是说道:“这城里如今到处是兵丁,那商家们早就携家带口的出去了,街面上都是冷清的,这上下有什么好看的”
陆少倌忙哄撮她起来:“你且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带她去了当地的缥缈峰,她缓步走在这斜晖含着的青山里,大概是常年很多人走动,那石阶是圆润光滑的。她随他一阶一阶的登上去,入目皆是绿意,山涧里不知名的野花开了大片,红的紫的粉的像是洒了满山遍野的燃料。
亦真上去了才晓得,原来这峰上有远近闻名的求子观音庙。
那观音庙赫然矗立在山顶。斜阳照在一进门那橙红色的照壁上,嫣红的有些刺目,山风习习,亦真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这观音庙想来也至少有千年了,那旧红色的柱子上总有斑驳撇落的红漆。那殿前沿着的一排花树,正茂密的舒展着枝叶,在风中窸窸窣窣的窃窃私语,仿佛那满天神佛都端坐在这殿的上空,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悄声交谈着。亦真缓缓走过来,仰首在阳光下看着那正殿的牌匾,外面的阳光这样好,殿内确实沉暗的,令人恍惚的看不清。她顺着一排白石台阶走上去,那门静悄悄大开着,没有人。
亦真走至门口停下来,侧头笑着斜睨了他一眼:“你带我来这里作什么”
陆少倌笑道:“人人都有求子愿望,难道我们不能有”
亦真脸上浮起如烟般的红晕:“如今正在战时,想这个做什么”
陆少倌深深的看她一眼,笑道:“这仗不过数月就打完了。我现在只求,待回到家里去以后,你能给我生五六个。”
亦真心内恻然。呵,以后,她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有以后。
她心里带着茫然的悲望,勉强的笑道:“生五六个你当我是母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