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听见动静从灶房跑出来问道。
“我就是这村的,住在村外的土地庙。”杨小八笑盈盈地说道。讲完惊知说漏口了,可是再解释已经来不及。
正在思考怎么圆过去,赶紧把脸上的笑容又堆重三分,哪知那妇人惊得倒退三步。
退后的妇人发现儿子还在杨小八身旁立着,猛地冲过去拖走,大喊:“孩儿他爹快来呀”
妇人一看就很利索,她警惕地伸手作出防御姿势,不允许这只缺了半截门牙,披头散发的美妖靠近:“你别过来,别过来妖怪你要作何,青天白日”
妇人吓得瑟瑟发抖,原来真的有妖怪原来真的有妖怪打死她都不敢相信妖怪还敢在大中午进村。她把妖等同于鬼了,以为妖白天不敢现身。今日近距离见到传说中的妖怪,妇人全凭本能在行事。又是直呼妖怪又是大唤自家丈夫,就没想过她全家老少是不是“妖”的对手。
“大姐”杨小八懵懂,我只是住在庙里而已,为什么就让你们害怕了若说我是土地神,你们会不会更害怕
“啊别吃我啊”妇人歇斯底里大叫。
“妖怪在哪里”扛着一柄锄头的黑壮汉子奔来厉声喝道。纵然知道是妖,这一家之主的汉子亦凭着本能在保护自己的家人免遭屠害,他没有别的想法,只知要豁出了性命赶跑吃人的妖怪。
面对两个大人脸上无法遮掩的恐惧和憎恶,杨小八欲哭无泪,按说她的确和他们不同,说是妖也算不上。就算精怪就称作妖,却也没想到妖在阳间如此不受待见,可她现在已经是土地了呀,还是上了名册的正神。
“娘,她哭了”小孩子的思想没有大人那么复杂。
原本见杨小八一时没反应,预备找准时机抱儿子跑的妇人听得这话一时顿住。
饶是杨小八没心没肺,连日来藏起的悲伤在此刻也兜不住了,干脆痛痛快快地嚎啕大哭。
“孩儿他娘,这不像妖啊”汉子说道。
太阳斜照,不知不觉院子的气氛已从恐慌转为忧凄。
杨小八一把鼻涕一把泪,搜肠刮肚编了一长串半真半假的身世,使得那妇人也跟着抹泪。
“杨居士,小妇人真没听说过你的平等庙,想必在很远的地方吧,你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真是不容易。难为你看得上咱村那破庙,唉,看你弱弱小小的身上肯定也没啥功夫,村人丢的那些东西也不像与你有关。我看呐”妇人说着看向自家男人。
夫妻二人一时都明白了什么关窍,眼里透出敬畏。
“陈大嫂你想说什么”杨小八揪掉鼻涕问道。到了阳间就是不同,一哭就流水出来。
她把那鼻涕顺势蹭在了自己的绿裙上,在地府从没流过鼻涕的她根本不知如何处理这东西。院中一家三口也不以为意,庄户人家若不是穿着新衣裳,本就是这种习惯。只是杨小八身后不远处偷听的莫浚子看得直犯恶心,同时他又大为惊异,确定杨小八真的是实身,不然哪来的鼻涕。
“杨居士。”陈老幺皱着眉头,用他那一惯憨厚的声音说道:“咱村的土地爷是认你作庙祝了,庙中无米无盐,土地爷就”
杨小八听汉子慢慢讲完,顿时眼前一亮,敢情他们都发现东西被偷了,遂怀疑庙里不干净,所以陈大嫂才一听说她住在庙里就忙喊妖怪如今,这丢了的东西不能叫被偷,只能叫拿,陈家庄村民不上供,是土地爷看不过眼亲自动的手,当然不能叫偷。
万幸,陈家夫妻完全相信土地爷有那等本事,自然而然地就把前因后果联系上了,这这真是让她杨小八省了好多事啊。
杨小八心里大喜,方知村民仍是敬神的,差点就脱口而出她就是土地神,还好最后关头刹住了嘴,要不然可能会被当成疯婆子。
陈老幺隔房的大伯便是早早就分家的里正,他留下内人陪着杨小八,急急忙忙去找大伯。没两刻钟,村里说得上话的大老爷们纷纷涌到这里。
杨小八睁着两个无辜的大眼睛东瞧瞧西看看,有问必答,故意不说明白,由得他们瞎猜。
男人们互相交换眼色,认同了陈老幺的猜测,唯有这样才解释得通。若土地庙真的进了妖邪,村里早就不太平了,哪能仅是丢点吃食。还有,杨小八身边那柄刻有太极图样的八须扫帚,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东西。
于是,见礼的见礼,赔罪的赔罪,俨然已经确定了她庙祝的身份。至于为何土地爷要请这个过于纯真甚至愚傻的俏居士为他她打理小庙,这就不是他们能干预的事了。
陈大嫂安慰道:“杨居士,你就好好的在庙里住着,放心吧,里正都开口了,保准你饿不死。”说完又叹道:“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竟然是个从小生长在道观里的可怜孤女,造孽啊。”
莫浚子从头看到尾,很想作个法让村人看到他的幻像,好出声质问杨小八嘴里的破绽。看着陈家人跟杨小八越聊越亲,他决定给村民一点颜色瞧瞧。他们不是说要给庙里上供吗好,就从上供那天开始。前脚上供,后脚我就给你们降雨,管你庄稼有没收完。
经过陈老幺两口子和里正这么一解释,村人的恐慌瞬时就消了,供杨小八这土地庙的庙祝吃喝就是小事一桩,大事当然是先要给井龙王上香还愿,若不是井龙王,他们哪那么容易就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第1章 008
莫浚子屁事没做白得了两回香,还愿香的诚意不比求神香低,弄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怀疑这只是杨小八的第一步,第二步就该收香火了,那个会装疯卖傻的新土地一看就不是善茬。
如此一来,他的孝敬肯定会被摊薄,他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土地神管得了什么村里的春播秋收,一年四季的浇灌几时少得了他井龙王,他的功能明明最大,凭啥不给他立座龙王庙
说起这事儿他就来气,村民拜祭他都是在井边随便摆个香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野路神。他拿出十八般武艺才享有今天的成就,别以为取得那些愚蠢凡人的信仰是那么容易。
就在莫浚子缩回井底苦想下一步的时候,杨小八正吃着村人送来的大鱼大肉,惬意自在得很。
陈老幺搬了一架木床来,佟十六扛进一张方桌并几张木凳子,几个汉子在房顶盖新草,里正家的捎来几件换洗衣裳陈嫂子立在杨小八身后给她梳头,杨小八嘴里嚼着东西非常配合,没一会儿一个坤道头就梳好了。
至于这位庙祝算不算道士,村妇们也不管,反正不能让她把头发披在身后。村人所求非常质朴,只愿冷落数年的土地爷不要再显神威为难他们。
心情若是愉悦,这时辰就过得快,没一会儿天就黑了,帮忙的村民一离开,杨小八发现这破庙经过收拾突然宽敞不少,也有了正堂外堂之分,神像上的长明灯终于燃起来了。她走进自己休息的内堂小屋,看着那摇曳的灯火心里一时暖暖的,活了这么些年,就从没谁像今天这般照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