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才茂一愣,看向才经武:“父亲”
才经武仰头想了想:“玳国公府树大根深,要说郁杨在府军前卫结交些朋友也不稀奇。”
“是真的。”一人忙道:“是郁公子找到我们,说是有人得罪了他,让我们去打一顿给他出气。先是打了嘉明伯府上的二爷,小人们也害怕来着,郁公子说没事,后来果真没事。郁公子又要打人,小人们的胆子就大了。小人小人们真的不知那就是沈栗若早知道,说什么也不敢对对太子伴读下手啊。”
才经武父子对视一眼,这里还牵出了嘉明伯府的案子
“口说无凭。”才茂问道:“有何证据”
那人道:“小人家里还有郁公子给的银子。”
才茂眼睛滴溜溜,故作不屑道:“单凭一点儿银子,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难不成是想构陷玳国公府”
几人顿时急了,主使者和“胁从”的罪责肯定不一样,事到如今,他们可不想为郁杨背锅。
“哦,对了,”一人叫道:“还有一柄扇子,是他随手扔掉不要的,小人想着郁公子用的东西都不是凡品,那扇子修裱一番说不定还能卖些钱,就捡拾回来,如今正在家中放着。”
才经武又低头饮茶:“儿子。”
“唉,”才茂凑过来:“父亲什么吩咐”
“去,叫上易十四,领着人把那扇子找出来。”才经武道。
“好勒,这就去。”才茂跟着易十四,直奔人犯家中。一路上嘴就没闲着,一脸稀罕,与易十四道:“长见识了嘿,沈栗那个人精儿也有挨揍的时候”
易十四面无表情道:“少爷没听说吗沈编修已经捅死了一个。”
才茂打了个激灵,干笑一声:“咱们快点走着,礼贤侯还在咱们家正堂坐着,看那表情,今日指不定还要死几个呢。”
银子、扇子、人犯,都交到沈淳手上,沈淳抱拳谢道:“多谢公公出手。”
才经武笑道:“此乃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府军前卫中也容不得此等宵小。当初一起随太子殿下前往大同府,犬子一直非常钦佩令公子的为人。如今需要咱家出手,自无二话。”
沈淳看向才茂。才经武收养这糊涂蛋在景阳也是非常有名的,不过听沈栗说起在大同时才茂也曾参与忽悠丁柯,倒不是彻底的缺心眼。
朝才茂点头笑笑,沈淳和蔼道:“果然一表人才,有空不妨到府上坐坐,你们年轻人多交往。”
直到沈淳走了,才茂仍如坠梦中,喃喃道:“礼贤侯夸我一表人才,礼贤侯还邀我到府上做客”
才经武奇道:“你老子我也是上得战场打过胜仗的人,怎么不见你如此崇拜”
“太熟”才茂扭捏道:“再说,那可是礼贤侯啊。”
“呸”才经武啐他,想了想道:“沈栗那儿,既有这个机缘,不妨用心交往。早说他是个有出息的,如今已经是编修了,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对你有好处。”说道这里,才经武又骂:“不许再理你那些狐朋狗友”
出了才经武府上,怒发冲冠的沈淳没有立刻前往玳国公府上问罪。反而强压怒火回了府,与儿子商议。
“还真是如你所料,”沈淳道:“下手的是郁杨,玳国公不是糊涂人,怎么家中能出了个如此不知轻重的”
“谁家不摊上一两颗老鼠屎。”沈栗倚着床榻,笑道:“就凭郁杨敢在抓周宴上拿着咱们家与邢家的交情说事,也能知道他有多么不识时务。”
“如今怎么办”沈淳皱眉问。
罪魁祸首是找到了,想要登门问罪却不是件简单的事。
第二百三十一章安敢欺君
沈淳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自老侯爷离世之后,能叫他无条件让步的人只剩皇帝与太子。儿子和女婿被人下了黑手,沈淳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这不单是要出气,也是为了警示:动了沈家的人,我礼贤侯是会拼命的。
若查出的是别家子弟,哪怕是龙子凤孙呢,沈淳也会立时打上门去,不讨个说法,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但得知事涉玳国公府,沈淳却不得不慎重行事,好生考虑一番。
玳国公平日里也算知事明理,不过近年来年事渐高,对子孙越发上心,如今是出了名的“子孙奴”。一旦涉及亲人,有理时,老爷子是讲理的;没理时,还肯不肯讲理可就不一定了。
沈家与郁家的私交其实不错,平日里沈淳对玳国公还要持晚辈礼,尊一声叔父。更重要的是,两家都是邵英的铁杆,站在一个政治立场上。
沈淳上门要人,万一玳国公不肯认账,两家难免要呛起来。沈淳倒是不畏惧玳国公府,但不能不考虑皇帝的立场。
手下的两员大将掐起来,会导致一系列混乱,搞不好还要影响军中势力的稳定,皇帝肯定是不愿意的。
沈淳回来与沈栗商量的就是,如何与玳国公府交涉,又如何处置郁杨才好。万一玳国公犯了糊涂,事情要闹到什么地步才合适。
沈栗沉思半晌,忽道:“既然已经查明凶手,此事暂时就到此为止吧。父亲不必急于惩治他。”
“这怎么行”沈淳皱眉道:“这不是小事,咱们府中若无动作,反倒教人看轻,以为我沈家软弱好欺,只怕日后此类麻烦层出不穷。”
“郁杨行事肆无忌惮,已经危害朝廷威严,父亲便是不去亲自追究,朝廷也饶不了郁杨。”沈栗道:“咱们家找上门去,只算报私仇,不如索性由官府处置,父亲也可免于直接与玳国公相对。此是其一。”
“这其二嘛,玳国公府如今势力日益膨胀,只怕皇上心里并不喜欢。”沈栗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之前郁家子弟都是小打小闹,皇上还可容忍。此次郁杨捅出了大篓子,难保皇上不会趁此机会削弱郁家。”
沈淳警觉,慎重朝窗外看了看,方回转过来听沈栗继续说下去:“若真如此,咱们不动,只算事情的导火索,咱们出手,就成了皇上手中的剔骨刀。父亲,这样的剔骨刀可是不好做的。”
沈淳默然点头,缁衣卫为什么那么讨人嫌就是因为他们是皇帝用来对付大臣的利刃。沈淳的初衷是想为儿子出气,顺便彰显礼贤侯府的态度。但若是此事被皇上引导,牵连太多郁家子弟,坏人前程,沈家在世人眼中就要从被害者成为施害者了。
怅然一叹,沈淳道:“彼时你祖父还在,与郁老国公饮乐时也曾议论过须得急流勇退,当时为父侍立在侧,不觉记在心中。待到皇上继位,有收权的意思时,为父便立时上交虎符觉。当初咱们家艰难时,为父也曾后悔过,如今倒是庆幸听了你祖父的话。郁家只怕郁老国公要伤心了。”
同为武勋,提到皇上削权,沈淳未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这些年来玳国公未必不知隐忧,只是看不开罢了。父亲也不必太过为玳国公府担心,”沈栗淡然道:“如今湘州未平,皇上即使要动手,也不会太过严厉,只是要确保郁家的力量仍在皇上的掌控之中罢了。”
沈淳点点头,礼贤侯府的势力在北方,玳国公府的子弟则大多在南方供职。皇上要动湘州,少不得要用郁家人。
沈淳交代大管家将到手的证据统统送往顺天府,撩开手不管了。儿子说得对,此事就算自家不追究,朝廷也不会放过的,安心等着就是。
易硕清早醒来教人喂了半碗粥,又昏睡了大半天,方才清醒过来。他从老家带的大丫头莲心正守在床头抽抽搭搭地哭。
“夫人呢”易硕问。
莲心抹了抹眼泪,委屈道:“少夫人自睡去了,奴婢就过来伺候着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