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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将军”沈栗疑惑道。

才经武叹道:“杂家与众将议事的功夫,你就策反了夷民”

沈栗笑道:“具体如何,还要看褐槲的手段。”

“八九不离十。他毕竟是大巫祝,只要咱们暗中帮一把,葛木一死,他多半就能控制局势。”才经武道:“杂家本还头痛如何对付这些夷兵,乡野蛮子打起仗来有股狠劲。”

夷兵助湘,便是为了朝廷颜面,将来也是要出兵镇压的。然而盛军不擅山林作战,可以预计会损失很多兵卒。况且打下禺山也没用,除了夷民,谁肯跑到深山里生活如今教沈栗策反了他们,确实教才经武省了不少事。

“夷民本就不好控制。”沈栗道:“朝廷出兵讨伐难免积累仇恨,使其越加不逊。教褐槲对付葛木,便是他们内部争端,咱们静观其变就好。”

“贤侄说的是。”才经武点头道:“不过,贤侄真打算建议朝廷派人与夷民做生意”

“夷民所处之地太闭塞,自给自足自成一国,因此排外甚至不听朝廷管束。”沈栗分析道:“教他们得了甜头,知道顺服朝廷的好处,久而久之,自然会依赖朝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是因为他们本就无可失去,一旦教夷民享受过穿鞋的益处,他们再想做违逆之举时总会多考虑一下。”

“原来如此。”才经武恍然道:“这可是个水磨功夫。不过若能成功,亦可得长久安宁。朝廷会愿意做这件事的。”

沈栗道:“朝廷也可得些进项,禺山里的东西确实稀罕。”

才经武笑道:“怎么,折腾出祺祥商团和市舶司还不够,如今又要建个禺山商团”

沈栗怔了怔,失笑道:“凑巧想到而已。此事还要请将军费心。”

“为何”才经武愕然:“杂家只会打仗,这民生之事”

沈栗正色道:“如今与夷民贸易也只不过是小侄异想天开,并未上奏朝廷。夷兵毕竟参与战事,如何招抚,如何安置,都需将军做主。况小侄须得立即赶回景阳,这联络、协助褐槲斩杀葛木,收服夷民之事,也需将军筹谋。”

才经武心下微动。

招抚夷民的好处近在眼前,这提议只要上奏朝廷,就没有不准的道理。沈栗偏要扯上他,明显是在送人情。

说什么都需自己做主,牵涉民生,交到地方官吏手中就不成无非是因为在朝廷派人下来经管之前,谁先与夷民联络,谁先替朝廷铺路,谁就能立个首功。说不定后来者还要依靠自己铺的路做事。

才经武心下微感愉悦。他救了沈栗一回,沈栗便立时想着回报。人情交情,不就是这样来的吗虽说救人时只觉是职司所在,良心使然,但救了个知恩图报的总比救了个无动于衷的强。

“老夫独木难支,还请贤侄一同署名。”才经武毕竟不擅民生,也没有撇开沈栗的意思。

沈栗点头道:“全凭将军做主。”

说罢此事,沈栗又向才经武请示:“漂泊日久,难免急着回程。小侄打算明日动身。”

才经武微微皱眉:“贤侄病体未愈,这路上颠簸”

沈栗苦笑道:“实在拖不得了。好在小侄年轻力壮,想来无事的。”

才经武也知沈栗必须快些回去,这里距景阳太远,那边若出了什么变故,沈栗无法及时应对。况且皇帝也一定急着召见他。

“既如此,须得带个郎中同行。”才经武打算道。

“多谢将军费心。”沈栗赧然道:“小侄还有一事想要拜托将军。”

才经武笑道:“通家之好,何须客气尽管说来。”

“小侄想请将军多派些人手送我。”沈栗道。

才经武怔了怔。

按理来讲,虽然大家都知道沈栗不可能附逆,但在朝廷没有正式下结论之前,才经武确实应该加派人手护送监视沈栗回景阳的。然而才经武一直在为此事犯难,怕引起沈栗反感,不料今日对方竟自己提出来。

才经武未免有些迟疑,想就势应下,又疑沈栗只是客套。

沈栗观才经武神色,心下一转,顿时明白。只苦笑道:“这两日听易十四讲述景阳消息,小侄担心有人不想教小侄平安回去,还请将军庇护。”

才经武恍然大悟。

因参了沈栗一本,玳国公府都倒了。固然根源是玳国公所作所为引起皇帝忌惮,但此事无疑充当了导火索。郁家人要是聪明,此时就应该老实本分,但就怕有哪个迷了心眼的热血上头。

何况沈栗又是东宫属臣,那些想拉太子下马的也一定会伺机而动。

第三百四十二章回朝

既然沈栗自己开口请求,才经武便大方派出一批好手护送。

抛下两家交情不提,沈栗如今是带着功勋回来的,万一教人在自己手中出了事,才经武要拿什么与皇上和礼贤府交代

顺便,还带上了尤行志。这人不算战俘,却是龄州案的首犯,也是证明沈栗清名的重要证据。

沈栗与童辞得的不算大病,但因路上颠簸一直迁延未愈,众人只好护着他二人慢行。因此才行到半路时,沈栗与才经武的奏折已经到了皇帝面前。

沈栗回来了

自他失踪后,大臣们掐架都掐了多少回,玳国公府更是因此隐退。因此当这个消息传来后一时竟有些朝野震动的架势。

皇帝没有动作,但却默许太子立刻派人去接。

太子也理直气壮,丝毫不顾避嫌。

谁不知道湘王世子入景阳后湘王最年长、最有可能的继承人就是他的二公子,这人死在沈栗手上,再讲沈栗附逆,谁信何况沈栗还带了罪魁祸首尤行志回来

现下沈栗唯一可令人质疑的,就是他在未得到授权的情况下擅自制作并使用了火药。

然而沈栗在奏折上写的头一件事,就是为此请罪。

沈栗并未为自己辩解,只道自己也曾犹豫不定,但当时未曾料还能有机会活着回来,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一定要尽最大努力给反贼造成最大的损失,“惟盼同归于尽耳。”没想到虎口余生,不但将在湘州探得的消息送回军前,还阴差阳错逮倒了尤行志。

“回思既往,冷汗频频。臣自知万死,不敢自辩,惟待圣裁。然狐死首丘,叶落归根,乞令回朝,一睹圣颜。绞缢寸磔,死亦瞑目也。”

沈栗的态度是,我知自己该死,但我要回咱们自己的地盘上,看看皇上才甘心赴死。

皇帝感动了。

封棋参谋道:“嫂溺,援之以手。事急从权,沈栗当时别无他法,唯此术可以解危,其所作所为均有利于朝廷,若重判则令臣子伤心,日后从事不免畏首畏尾。然此行终究有违律令,不罚亦有损朝廷威仪。依臣之见,不妨按律判刑,再由皇上赦免。”

封棋也不是偏向沈栗。这位阁老都修炼成精了,皇上没这个意思,他不会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