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一众作贼心虚先自慌,孙斌所受的伤害一定不比现在少。孙大伯之所以不把吓走恶徒的功劳归于己,一来是他本性谦厚,不务虚名;二来是想成全孙斌“慷慨仗义,见义勇为”的侠义形象。
孙斌终于弄清楚大伯在山上数次感谢自己的缘由,那时自己身经黑洞颠簸后,又在心慌意乱之际,自然是不知大伯所云了。这时见大伯正欲向自己作揖感谢,他慌忙托住大伯双手,口中连称“不敢当”。他本想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我辈所为”,但这念头只是如弹指般闪过脑际。他当然不会说这样老气横秋的话,心中又想:“当时正巧黑洞口在那里打开,自己慌乱之中随手抓住那个正要施暴的恶人,谁想到竟会救了孙姑娘,事出突然,纯属巧合罢了。虽然如果知道那恶人正在为非作歹,自己也不会袖手旁观,但是事实终归事实,自己可不能贪慕义士这一虚名。”
他正想照实说出,但话到口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试想,通过黑洞穿越时空这样不设实际的说法谁会相信。虽说,一些科学杂志也经常刊登关于神奇黑洞的学说,但终未证实,岂能作真;纵使理据充实,若非亲眼所见,终难令人信服。而且,孙斌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无中生有的生出一个黑洞口,又为何洞口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那山崖上。这一切一切不可以常理论之的怪事,即使是当代顶尖科学家也一时束手无策,更不用说是他区区一个高中生了。
纪天伦听了孙大伯之言,却对“自有天收”这话不以为然,心想:“我从来不信天命,命运是唯己是从,岂能假托与天地或他人伯父什么都好,就是相信恶人自有恶人磨,好人自有好报这些鬼话。哼我常听闻柯达富父子欺民作恶已久,闻名不如见面,其子此次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真是色胆包天芬儿妹子性子刚烈,岂能受辱于那淫贼,情急之下,定然已死保节;若不是这位孙兄弟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到这里,不由向孙斌投以感激之目光,但转眼看见芬儿哭得成个泪人,其声凄入肝脾,其形楚楚可怜,不禁勃然大怒。若非芬儿此时仍自伏于台上,他真想拍案而起,对恶人疾言厉色。
只听纪天伦说道:“那恶贼轲大鬼父子鱼肉乡民,怙恶不悛,近年来收养不少死士凶徒,似乎有所图谋,其势炙然,只手可遮宝兴之天。此时我们如若向官府告他状,他定然推得一干二净,加之权贵勾结,官府向来是无钱莫进来的是非之处,那些贪官恐惧其势力,岂容你开口申冤,先打五十大板的杀威棒再说。如此告状不成先添新痕,究竟不是办法,但不惩戒一下那恶徒,为芬儿报仇,却又叫人难咽此恶气。所以,小可今有一计,既可教那厮的恶行有所收敛,又可替咱们出这口恶气,实乃一石二鸟之计也。”
孙斌见纪天伦一面正气凛然,早已留意起了。只见纪天伦:丰神削肩飞絮柳,阔步轻盈宛灵猴。鹰鼻浓眉眼如电,嘴尖言快计似流。
孙斌初见他谈吐不俗,还道他是嫉恶如仇的有识学士,看清他异乎寻常的衣着装束时,又觉得奇哉怪也。他一时也想不明白,两眼发呆地坐在那里,竟没有听清楚纪天伦后来说些什么。
只听孙雨星问道:“纪兄有何良计”纪天伦说道:“自古道:有善当赏,有恶必惩。纵使恶无恶报,我们也可替天行道,以恶治恶,以毒攻毒,亦未尝不是仁义之举。小弟之拙计是:饵以重利,以牙还牙。只需一漂亮姑娘将那轲大鬼引至后屋青竹林的那间旧茅房中,而孙大哥可捧棍在内守候,小弟再邀几个弟兄来助拳,大家都藏身屋内,一旦那轲大鬼进来,我们便来个瓮中捉鳖,且别跟他理论,先把他痛打一顿再说。
那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想他轲大鬼这等纨绔子弟还能怎样反抗,就只有痛叫求饶的份儿;就算他的狗腿子们进来解救也是枉然,兄弟们只管叫骂他强抢妇女,勾引良家女子,如今人赃并获云云,让他来个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他们作贼心虚,事后岂敢再找我们麻烦,即使让他们知道那是个骗局,只要我们内部人不暴露身份,他们想找咱们出气却是一筹莫施,怪只怪自己为恶太多,以至于此。至于那作鱼饵者嘛,小弟虽不才,倒愿意一试。”
他一边说,一边双手作了个戴帽子的手势,意即只需用纱帽罩在头上不让面容外露,再穿上女子服装,只要不做声,别人也难以认出是男子假扮的。确实,以纪天伦那等瘦削身材,假扮起女子来定然窈窕多姿,想来要引那柯达贵上当亦非难事。古人常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如此看来,诚然言之成理也。
芬儿一听纪天伦扮女子为她出气,不禁又感动又好笑,“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她已泣止抬头,此时又复趴在台上,想是为了刚才失态笑出声来;女儿家腼腆面皮薄也是有的。
大家见她终于愁眉舒展,眉开眼笑,也便跟着笑起来。孙雨星摇头笑道:“纪兄此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之计虽高明,但似乎略欠光明。以恶报恶,以暴制暴,情非得已,少用为妙。此计谋虽然可解我等一时之痛痒,确是终难治其劣根,所谓攻其一点不及其余。要这等恶人悔罪自新,有如蜀道之难;前脚刚踏进,后脚重蹈覆辙。我们皆想那些有辱斯文,违法犯罪的行为从此杜绝,不再复萌,可是一旦事急临头,便跃跃自犯,岂不是自打嘴巴况且孔圣人不是有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此又岂可将为恶强加于人头上愚以为还是另谋一个两全之法吧”
孙斌听到孙雨星这番引经据典的大道理,不由心下佩服,心想:“这位大哥妙语连珠,才学出众,一定是位大学生,而且想必是读文科的高才生了。他所说的似乎无懈可击,理所当然;虽思想愿望崇高可敬,但毕竟事实总难遂人意,人力有时而穷,有很多事也不可强求的。”
纪天伦听了暗想:“孙大哥满腹经纶,又贵为本乡三举人之首,咬文嚼字,讲大道理小弟是难望其项背了。虽然他所说的不无道理,但又未免过于拘泥古板,有时说了等于没说。尽管言之凿凿,但想深一层不过是一相情愿。唉为什么人总是一相情愿,而两厢情愿的人却很少”
他心下如此想,嘴上却哈哈一笑:“孙大哥说得有理,不过小弟认为大哥这个治其劣根的理想在这年头是难以实现的了。在这个战乱纷起的年代,一味诉诸以和为贵未免有些自欺欺人。像柯达富父子等坏蛋,岂是容易受教感化得了孙大哥和风细雨地去解救人是好的,可别人就是死不悔改,你又能怎样”
孙雨星感慨地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社稷有倒悬之急,大厦处倾倒之危。若人人皆心存有心无力之意,而全皆放弃解救之机会,那么跟以小恶而为之,以善小而不为有何区别古人言:亡羊补牢,未为晚也;见兔而顾犬,未为迟也。譬如丢失了羊后,仍视若无睹,不对羊之失加以补救,这可跟催狼咽羊别无两样。狂澜终须有力挽,成败得失为未知,便是如此道理”
孙斌听两人言辞中突然冒出什么“战乱”,什么“国家兴亡”,不免觉得有些夸大其词,不符实际。不就是有些坏蛋以身试法,作奸犯科,说是“倒悬之急,厦倾之危”未免是言过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