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爽,最适合这初夏的天了。”
“你这丫头。”江忠嗣倒也没拂她的面子,捻起一枚放入口中,瞬间清香凉爽味充盈喉舌肺腑间,心头的烦躁被两样消暑的吃食一带,也平复了许多,“听芷儿说你今个又故意在下人面前落了她的脸面”
终于等到了,江沅嘟嘴囔囔,“她怎么成天被我落脸面。”
江沅虽说两辈子加起来多多少少也活了近四十载,平日里也不爱与江芷争些什么,但是架不住她成天在她耳边嗡嗡啊。
不是江沅这件衣服款式料子比她好,就是参加个诗会宴会别家夫人赐的东西比她的贵重,每每总能找到些事情去父亲那折腾。
父亲是庶出,故而对府内庶出的少爷小姐多了几分慈爱,江夫人也不会自找不痛快的踩江忠嗣痛脚,平日里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纵着她。
若是前世的江沅,心性再大也免不了有些委屈,而现在在她看来,母亲这是打定主意要养坏江芷,毕竟一个庶女,待到及笄嫁人的时候,她和江沅这种嫡小姐的差别便会比平时更千倍百倍的展现出来。
江芷若真是养的心比天高,看不清自己的位置,那不久的将来,便会是她所有苦痛的开始。前世,江芷也确实如此,母亲为她寻了所有的适龄才俊,她不是嫌这个出身低,就是嫌那个家世不好,生生拖到快二十,被父亲一怒之下嫁去顺康,给郡丞做了续弦,这嫁的算是太低太低了。
此后便一直无消息传入临安,江沅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但依着父亲对江芷的疼爱,想来是给她挑了个好夫君。
这么想来,她几个姊姊嫁的都不错,唯独她的夫君,连父亲也看走了眼。
那个看上去一脸温润,却满腹算计的伪君子。
拉回思绪,江沅依旧虎着小脸不开心,“父亲总是偏袒着二姐,前些日子广安府的老夫人过寿,临了赏了女儿一对白玉金起花的镯子,二姐当下就黑了脸,可这物件毕竟是老夫人赏的,女儿总不好分一只给二姐吧。”
“那也不能让府里的丫鬟跟小姐用同样的物件。”这丫头一不开心就改口唤父亲,一股浓浓的小孩子气,江忠嗣点了下江沅的额头,“这事就算了,那首饰你让丫鬟好生收着罢,回头再赏她件别的。”
“父亲。”江沅忽然又想到了些什么,贝齿轻起,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江沅给他满了杯茶,心里盘算着,按这日子,现在淝安王的大军估摸着已到了荆州。
江沅上辈子没亲眼见过,但也知荆州一战死伤惨重。淝安王连失几员猛将,激的他痛誓要血洗荆州城。那地虽难攻易守,但也架不住淝安王二十万兵马的轮番攻势,太守于怀安便下令全城囤积火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谁料最后峰回路转,与后来负责攻城的先锋使宋延巳约法三章:不杀,不掠,不淫。而后大开城门,淝安王大军长驱直入,直取临安。宋延巳的确是个有能耐的,果真劝的淝安王放弃了屠城,也因荆州城一役名声大震。
多年后,宋延巳废天子称帝,史官提到这段历史,他显得颇为平静:“孤不忍看累骸烬成阜,白骨蔽野。”
江沅心里冷哼,于怀安在他黄袍加身后官路可谓扶摇直上,荆州一役里面怕是有不少猫腻罢。
江沅眼睛若有似无的瞟过桌上歙砚,最后目光凝聚在桌上的幽州云起图,笔墨凌乱,如同江忠嗣此刻的心绪。
父亲早在之前就和淝安王搭上了线,荆州也安了探子,此刻,歙砚的夹层里便有荆州的地形图。
上一世父亲犹豫太久,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导致后来不得不铤而走险,即使淝安王大军几乎电光火石之间入了皇城,李晟对父亲也还是防范再三的。
“爹爹,我前两日随母亲去广安府,听中领军家的小姐说叛军到荆州了。”既然父亲生了投诚的心思,不如就她来助一臂之力,便绞着衣角诺诺道,“您说,会不会”
“女儿家何必关心这些。”江忠嗣不出所料的开口打断,声音中带着些许不满。
“女儿这不是害怕么,听说那叛军甚为凶残,所到之处人烟断绝,兽游鬼哭。”江沅再接再厉,“若是破了荆州,这一路可不是畅通无阻。”
见父亲脸色不愉,江沅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一双大眼微微眨动,声音似乎极其不自信,“爹爹,您说万一到时候咱们该怎么办啊。”
这点江忠嗣不是没想过,当今陛下荒淫无度,太子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淝安王手下精锐无数,若是荆州破了他虽然知道其中利害,但一世君臣的思想早就立在骨子里,让他通敌卖主,心里不能说不犹豫。
江忠嗣有些烦躁,“荆州地势崎岖,于太守又是个有才干的,哪有这么容易破。”
“哼。”江沅语气似真非真,“我若是那荆州太守,定会寻个活路,说不定买了这份情以后还能被念着点好。”
啪江忠嗣反手拍到桌案上,震得手掌生疼,“谁教你说的这些个胡话”
“父亲。”江沅唰的跪在地面上,窗外的阳光温暖异常,她抬头望着父亲阴晦不定的面容,一字一句道,“您心里应比女儿更清楚,该早作打算的。”
“你”江沅话说的模糊,可是听到江忠嗣耳里,那可是大逆不道,生生点到了他的痛处。听得他肝火大动,眼看着一巴掌就要落下来,江沅连忙闭垂下了眼睛。
半响,没有预料中的疼痛,一团温热轻轻覆上了她的头顶。江沅小心的眯眼抬眸,正好撞上父亲的眼神,里面有她分不清的情绪。江忠嗣扶了下江沅的胳膊,声音似乎一瞬间黯哑了许多,“是啊,此与掩耳盗铃之见何异,到是为父迂腐了。”言罢还不忘了揉揉江沅的脑袋,“可惜我沅儿非男子。”
汝为男子,吾必杀之。
江沅笑着拉起江忠嗣的袖口摇了摇,甩掉脑海里突然出现的那个声音,小模样显得颇为娇憨,“幸好女儿不是男子。”接着转口道,“所以以后我也要让碧帆去小二门那里等着爹爹,不然爹爹天天去向桑院,心都偏二姐姐那了。”
江忠嗣抬手弹了下江沅的脑壳,这玲珑剔透的小人儿。
第3章 绿琼花开
“哈哈好好好”淝安王大帐里,李晟手里握着江忠嗣的密信,一连说三个好字,心里异常痛快。
这荆州他强攻多次,奈何实在难入,兵力也折损了不少,正愁眉不展中,江忠嗣的密函就送到了他手里。
开始,他以为只是荆州一带的地形图,没想到越看越惊,哨岗,粮仓,屯兵点,江忠嗣甚至连城中安插了探子以及接头方式一并告知给了他。
“宋将军到了。”
“快请来。”李晟挥手示意,目光却又一次投放在手中,薄薄的纸张上画满了几乎所有他想知道的,这两年李晟见过不少归附投诚的,但是像江忠嗣这种不留后手的他倒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