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慢了半拍,大概他听到了。不过我就是那样想的,也没办法。我们的房间都在十五层,挨着的两个房间。这也不奇怪,他给朋友定的房间嘛。他说让我放完东西和他一起去吃晚饭。我一天走了很多路,还受到了惊吓,到了酒店忽然就累瘫了,于是我跟他说,我不想去吃饭了,一点都不饿,想休息。
他听我这么说,就说让我想吃什么给酒店前台打电话,他们会给送上来。
在酒店睡了两个小时,精神了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打开拿来的书翻了两页,看不下去,改主意还是下楼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明天就要走了,看一看云南的夜景,也算是什么也没错过。我总觉得那个店写整顿的通知是给我看的,总不能因为拿着我的钱包就不做生意了吧,明天去碰碰运气,还有把钱要回来的可能,想想也不算太糟糕。
昆明闹市里,晚上路上游人依旧很多,经过一家酒吧,看到门口有一个邮筒,酒吧门口写着售卖明信片和信封,想到舍友的嘱咐,我就走了进去。站在门口的柜台前,精心挑了几张很有云南特色的明信片,拿出她们给我的地址准备抄写。
拿着笔,忽然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百感交集,我这是在干什么,运气也太背了吧,兴冲冲地来旅游,被人冤枉偷东西,钱包掉了,现在没有身份证,学生证,来时豪情壮志一腔热情早已消失殆尽。可是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偏偏让我被冤枉,难道我看起来好欺负吗我什么都没做,霉运自己找上门来。唯一一点值得欣慰的是遇上了温璟贤,可是这不是我出发时的初衷。不知情的她们,还在某处温暖的家里羡慕着我,我难道不是在打肿脸冲胖子吗如果我的家需要我,我还会一个人跑到陌生的城市独自晃荡着所谓的旅游吗
想到月初我妈给我打电话问我回不回家,我说我要做兼职,不能回家了,她哦了一声,我仿佛听出来,她是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期待我能回家,这样的回应我始料未及,挂了电话后,跑到公园里独自大哭一场。
柜台对面的人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我躲避不及,用手遮住眼睛,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难过,我并不期待获得任何人同情的目光。同情和安慰,都充满着轻视。我一直告诉自己,我会对自己负责。
好吧,我需要给自己一点信心,从好的方面出发思考,坐在酒吧一个僻静的角落,我静下心来后冷静地分析,改变很难,也许我应该慢慢来,而不是这样突然冲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仅仅为了证明我能改变我自己。是我太意气用事,也许,改变不应是逃避,而应该慢慢循序渐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太激进反而方寸大乱,最后无功而返。于是我决定,摈弃掉这种一蹴而就的极端想法,回到跌倒的地方慢慢爬起来。也许钱包没了是一种启示,我不可能在很快的时间里调整好自己,改变自己,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变成我期待中的我自己。所以,命运为了不让我最后失望而归,一开始便掐断了这份念想,总好过在外面游荡了半个月毫无变化带来的失望好。
我默默告诉我自己,坦然吧,阳媚,接受命运给你的安排,今天依旧是我的生日,给自己点一杯酒,跟过去一笑泯恩仇,一定要相信,我的未来会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光明。
正想着,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进来,是温璟贤,他不经意间张望,也看到了我,我掩饰不住的激动,朝他招了招手,想让他和我坐在一起,昆明真小,在这里都能碰上他,也真是神奇了。
他换了蓝色的衬衫,穿得比白天更正式些,头发精心打理过,走近后我闻到他身上依旧是淡淡的香水味。他脸上依旧带着迷倒众人的微笑,精致的脸庞在酒吧柔和的灯光下更显英俊帅气。他站在门口就已经有经过的女人向他投来青睐的目光了,我略带着笑意看着他,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外表很有魅力怎么表情还这么坐怀不乱,不以为然。我不由得怀疑,这样一个人随意地走在路上,不知道要勾走多少怀春少女的粉红心,招来多少男士眼神中无形放来的冷箭。
算了,我瞎操什么心。他当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在我旁边轻轻坐下来,我的心脏抢跳了两拍。接着注意到我们两个的穿着,跟他的穿着一比,我身上的蓝色衬衫简直土得掉渣。转念一想,萍水相逢,相识一场,我相信他也不介意我这卑微到要蹭免费房间住的身份,当然,我自己更不介意了,面对陌生人,我脸皮还是很厚的。
“我以为你已经休息了。”
“哦,我睡了两个多小时,刚醒,现在睡不着了,就出来逛一逛。”
“然后就逛到酒吧来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转移话题,“对了,我都忘了问你,既然你是美国人,那你英文名字叫什么”
“danie, danie wen。你呢你英文名字叫什么”
“crice,是我们外教老师帮我起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阳媚第一次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话。
、第九章
天色蒙蒙亮,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街道两旁只有早起的商贩叮叮当当开始张忙,高恬已经坐上了去大理的旅游车,车内的灯光很暗,其他游客睡眼惺忪,上了车以后便养精蓄锐,连平素里折腾闹腾不得闲的孩子也一片安静。高恬在途中一眼未合,就着车灯的光线,一路上她的目光都在信纸和窗外相互交替。她实在难以平复内心激动的心情,窗外各种景色一闪而过,伴随着车辆碾压柏油马路特有的沙沙的声音,所有的一切纷纷向后退去,时不时有车辆尖锐的鸣笛声呼啸而过,惊到了躲在两旁树上的鸟儿,它们扑棱棱拍打着翅膀向更远更高处飞去。
途经之路,田园小径,幽深,路边的野花伴着阳光灿烂盛开,五颜六色,花儿朵朵皆娇艳,层次分明。
在高恬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她遇到过很多巧合,走在路上天上有麻雀飞过,鸟屎正好掉在她肩膀上,在日流量三十万的某一个中转站地铁迎面遇上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逃课出去逛商场正碰上来北京出差,因为领带忘记带来而去商场买领带的老爸,但都不及这次踏破铁鞋无觅处。
当她看到信中两人自报英文名字,crice,danie的时候,她的心脏明显开始颤抖,立马就将明信片和信联系起来,一步步证明自己的猜测。明信片上的话是写给面前这些信中的crice的,dan是danie的简写,高恬翻出手机里的明信片的照片,一个一个字母对照,准确无误。高恬脑海中瞬间涌进无数种可能,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信是阳媚写的,如果推测的没错,也真的这么巧合的话,写明信片人就是温璟贤。
如果上面所有的相遇都能归结为巧合的话,这个事件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词定义才为准确。有志者事竟成可是,这是高恬寻找无望,选择放弃这条新闻,试着去寻找其他新闻线索的路上遇到的,现在再纵观前面遇到的种种,这些信息都像是她来到昆明之后自动找上门来一样,尤其是眼前这个峰回路转,不是单凭努力得到的。这一切简直就是命运的安排,除了这个理由,她再也想不出第二个。自己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跑到昆明,恰巧就住在他们住过的酒店,还无意中去过画着三口之家水彩画的酒吧,现在已经去往了大理洱海的路上。
而阳媚恰巧就在漂流瓶被发现的时间里,写了自己的故事寄给陌生人,又由于机缘被她拿到了。这个世界得有多少巧合凑在一起,才会让这件奇妙的事情在冥冥之中悄然发生。这样的概率有多大,高恬不知道。
天色大亮,柔和的阳光透过晨曦的蒙蒙薄雾,折射成一道道明亮的光线,隐隐刺眼,两旁的道路上雨霁风光,莺飞草长。
高恬闭上双目享受片刻这样不可多得的时光,怀着激动的心情继续看下去。
不知道怎么说到年龄上,我看了看窗外,今天还没有过完,按照我们当地的习惯,过了今天,明天才是二十岁的第一天。于是我说,“我十九岁,大二,开学就大三了,你呢”
“我比你大,我外婆说,今年是我的属相年。”
我大脑打转一圈才明白,“你是说,本命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