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镜子照了照,阿花不满地蹙起了眉,道:“静容,你来。”
身后伸出一双修长的手来,拿起细巾子为她擦去画歪的眉线。
阿花垂下手,一动不动,任由他弯腰为她擦脸,拿着眉笔为她画眉。他的动作极为细致,久到阿花有些不耐烦时,清润的嗓音道:“好了,晴儿。”
抬眼去看他,只觉得他的面目一片模糊,凝神一会儿方清晰起来。阿花知道,任斯年昨夜前来长阳宫的消息他必定已然知晓,即使困不住任斯年,却能得知昨夜他们说了些什么,阿花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他,却也觉得没必要解释。
她在慈宁宫太后面前出言不逊,昨夜任斯年深夜来访长阳宫,萧君贤闭口不提,似乎他真的一无所知,他什么都没做,只面含笑意地在阿花面前回忆了他们之前的点点滴滴。
朝中必然出了什么事,虽然好奇,但她并不多事。
窗户前,挂了一只鸟笼,里面养着一只金刚鹦鹉,羽毛鲜亮,静容从长阳宫外带来解闷的,声音清脆悦耳,时不时冒出几句趣话逗乐,阿花有了消遣的对象,便大把大把地在它身上下功夫。
这日,拿着一把瓜仁,逗着它说话,“娘娘娘娘吃吃吃”阿花看着有着一口怪异的口音,在笼子里扑腾的鹦鹉,噗嗤笑出声来,赏了它瓜子。
那鹦鹉一口吞下瓜子,头一摆一摆,叫道:“朕坚持要立她为后,尔等不必多言”阿花一愣,又听它尖声叫道,“皇叔,既然她忘了你,便不要过多纠缠”
阿花将瓜子一把扔给它,也没了逗趣的兴致,这鹦鹉约莫先前养在了乾清宫,无意间学会了嘴罢了
想必是萧君贤坚持立她为后,引得许家反弹罢了,只是这忘了皇叔的她又是何人不知是何人竟让一向不近女色的铁血王爷一再纠缠,心道自己的事尚未理清,又多操什么心暗自摇头,转瞬将其抛之脑后。
萧君贤立后之事如何在朝中受阻,后宫中翻起多大的风浪,偏安一隅的阿花照样悠然自得。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满朝文武,跪于金銮殿。
“众卿平身。”萧君贤龙袍加身,一举一动尽显皇家风范。
照例将早朝的情况进行完,小太监道:“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早朝期间,萧君贤频频向沈廖青望去,却恼怒他期间不发一言,到了此时,心中气火更胜。
正巧沈廖青犹豫一番站出身来,道:“圣上,微臣有事启奏。”
“爱卿请讲。”萧君贤期待地看向他。
“回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后,此时朝政动荡,更应册立皇后以安国本。”沈廖青垂头道。
此话一出,朝中大臣无一不竖起耳朵去听,右丞许成心中一跳,更是侧目看去。
萧君贤眉头一挑,笑道:“左丞认为谁人适合”
“微臣以为,梅贵妃德才兼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当真是皇后的不二人选。”沈廖青连头都不抬,一气呵成道。
众臣皆知沈廖青是皇上的心腹,他开此口必是圣上旨意,况且梅贵妃又是右丞的嫡女,遂开口迎合,许成更是满面得意,却未见萧君贤的脸色已气得发青。
萧君贤气极反笑,“哈哈真是朕的好大臣”顿了顿,有些咬牙启齿道,“此事不急,容后再议,退朝”萧君贤恨恨地瞥了一眼沈廖青,甩袖离去。
沈廖青静静站着,他能被萧君贤作为左丞辅佐朝政,自是有经世之才,当初他看到萧君贤有着雄心壮志,跟随左右,定能一展宏图,而问剑山庄也是他一依仗,只是此时,父亲去世,问剑山庄被养精蓄锐的沈维泽所夺,番邦在外虎视眈眈,前朝余孽日益猖獗,朝中上下更是拉帮结派,风气日下。
他万万不能依萧君贤的计划,提点晴嫔为后,而已梅贵妃为后,必能稳住朝局,家仇国很,方能一举得报。
萧君贤怒气冲冲地回到御书房,来回迈步,最后一把将御案的奏折拂到脚下,脸红脖子粗道:“朕才是天子,九五之尊却连自己的家务事都不能自己做主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徐意听闻此话,忙将身边的人都遣了去,小心翼翼收拾着案桌,看他气消了方道,“万岁爷,消消气,这左丞在御书房外站了半个时辰了,您看。”
“让他进来。”萧君贤清雅的面上涌上一股戾气来。
沈廖青忐忑着走了进来,尚未反应,奏折已迎面而来,摔在了他的脸上。
“好你个混账东西连朕的旨意你都能阴奉阳违你哪来的狗胆子”萧君贤气道。
沈廖青慌张跪下,哽声道:“罪臣实在不愿看圣上为一个女人断送了江山,毁了您的宏图大业”
见萧君贤不发一言,他壮着胆子道:“许成虽然在朝中把揽朝局,您有心除他,却决不能在此时,更要稳住他才是,不然让乱臣贼党趁机而入,我大梁怕是岌岌可危圣上三思啊”
萧君贤的面色缓了缓,却仍是一脸凝重,半晌,背过身去,疲惫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沈廖青躬身出了御书房,低垂的脸上,嘴角斜勾。
、第五十五章
“晴儿,下雪了,宫里的红梅开了,陪朕一起去看看吧”萧君贤来到长阳宫,伴着今年的初雪,目光沉沉看着对面一脸漠然的阿花。
出乎他意料的是,阿花抬眼瞧着他,罕见地点了头,回道:“也好,这长阳宫呆久了,去转上一转也罢。”
萧君贤脸上瞬间带上发自内心的笑意,亲自为她披上白色狐裘,带上皮帽,期间阿花更是柔顺地看着他,多日来的忧心一扫而空。
那梅林是在皇宫的东南角,与长春宫更是相距甚远,萧君贤此时却恨不得这道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雪在此时下得并不大,地面上覆着厚厚一层白雪,远远望去,皇宫朱红的墙瓦暗漆,都带着一种尽心动魄的美。
身边的萧君贤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阿花缓缓迈着步,双手握住暖手炉,哈出一口白气来,转瞬消失在空气中,即使穿的像只熊,她仍然冷得不像话,明年兴许她就熬不到再次下雪了。
四周极静,连在身后远远跟着的宫女太监,脚踏上雪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晴儿,你以前最爱踏雪了,朕在前面走,你在后面跟着,大脚印包着小脚印,”萧君贤回头看了看身后二人的脚印,笑了笑。
阿花没有回音,只看向前面一片火红火红的梅林,红梅白雪,当真是值得一看。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萧君贤看了一眼梅林,又回头看阿花。
“四年前的初冬,你允诺要带我去看红梅,我应了,却没等到那天,今日,我看到了红梅,当真是极美呀。”阿花微笑着看向他。
萧君贤只觉得心中针扎似的痛,他怎能忘记,当日欣然允了她,次日便给了她一纸休书,萧君贤抿唇,一把搂住她,在她耳边喃喃道:“晴儿,原谅我,我当日真是有苦衷,我不知道你会受这么多苦,真的。”
将脸放在他肩膀上的阿花,看着对面不远处紧紧盯着她的女人,嘴角勾起一个挑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