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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挨打,没错,内廷的几位是有钱,可是别忘了他们在内廷花费同样惊人。就举一个例子,要伺候好嘉靖,就必须了解他的一举一动,早上吃了什么,接见了什么人,批阅了谁的奏折,说了什么话,甚至表情如何作为一个内廷大珰必须烂熟于心,为此他们要收买那些侍卫,小太监,宫女,这帮人看起来跟木雕泥塑似的,实际上心思花哨着呢

光是为了安插自己的人手,没几万两办不下来。黄锦从东南回来,能迅速站稳脚跟,成为内廷的红人,就靠着漫天撒钱。

以黄锦的家底儿,十万两银子或许还拿得出来,可是谁知道以后嘉靖还会不会要的更多,胃口更大有座金山没准都被搬空了,黄锦不得不为了自己养老打算。

“唉,陛下压着你,你老兄就跑来逼我,看来我唐毅真成了财神爷了。”唐毅抱怨够了,说道:“黄公公,是想要地产还是要干股”

“地产”黄锦答应的别提多干脆了,“兄弟,实不相瞒,我现在听到什么券啊,票啊,股啊,脑仁都疼,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咱家这辈子都不碰那玩意。”

唐毅心头暗笑,也不说什么,到了西苑,唐毅轻车熟路,向嘉靖见礼,就听嘉靖愉快地说道:“起来吧,给唐毅一个墩子。”

“陛下,臣还年轻,怎么能受陛下如此恩遇,臣不敢,臣惶恐。”

嘉靖呵呵笑道:“不用推辞了,你做的很好,朕非常满意,不愧是朕的学生,没有跟着李默那个老畜生一起诽谤君父,说明你时刻心里想着朕,光是这一点,朕就没有看错你。”

这么红果果地称赞一个臣子,对嘉靖来说还是头一回,唐毅心里头不停嘀咕,也不知道嘉靖说的是真是假,其实他本来没有这么多疑,可是看嘉靖把陆炳折磨得死去活来,唐毅的心里就给嘉靖贴了标签,这位道君皇帝什么都干得出来,谁信他谁就是傻叉

“唐毅,你知道朕找你过来是什么事情吗”

唐毅忙说道:“臣想来应该是开海的事宜,臣写了一份详细构想出来,正准备这几日献给陛下。”唐毅笑道:“开海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大船队必须冬天的时候出发,等到夏天才能回来,季风如此。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足够筹备妥当,倒是海运那边不能耽误。正好在天津弄一套收税的班子,让他们先试点一下,这么大的事情,不能光纸上谈兵。”

嘉靖听着,含笑点头,“你办事就是老成,这样吧,先去户部观政些日子,把朝廷的财政弄清楚,也把衙门的运作流程烂熟于心。你说得对,不能纸上谈兵”

嘉靖和唐毅谈了许久,最后,唐毅“吞吞吐吐”把让夷商存钱,然后如何让钱生钱的窍门都告诉了嘉靖,还一脸愧疚,说是自己私心作祟,请陛下惩罚。

嘉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就知道你小子花花肠子一堆,你的那点小手段,还能骗得过朕吗”

“陛下您都清楚了”唐毅把眼睛瞪得老大,吃惊地长大嘴巴。

嘉靖被唐毅崇拜的目光盯得很受用,得意笑道:“朕是天子,天下的事没有什么能瞒得过朕的。”

嘉靖说话的语气简直臭屁得上天,要不是唐毅从黄锦那里得知,嘉靖让袁亨找了几个票号的掌柜,把唐毅先前上的方略拿去研究了好些日子,保证对嘉靖五体投地,可是此时唐毅却只剩下呵呵

转过天来,唐毅起得很早,他奉命要去户部观政,草草吃了一口东西,就奔着户部而来。赶到了户部衙门,把名帖送上去,看门的一看,吓得差点趴下,上下打量,声音都变了调,“您就是当今的文魁星,唐毅唐学士吧”

他这么一嚷嚷,来户部办事的人都围了上来,仿佛看大熊猫一般,眼睛都是小星星,唐毅只能摸摸鼻子,落荒而逃进了户部。

不凑巧,户部尚书方钝有事,唐毅足足等到了快晌午,方钝才从西苑赶过来,听说唐毅在等他,连官服都没换,就笑着赶来。

“听说了,陛下让行之过来观政,老夫是全力配合,你想看什么,想干什么,只管吩咐。”方钝大方说道:“你放心吧,这几个月啊,京里大小官吏都会尽职尽责的,陛下刚刚准了严阁老的请求,要京察了”

哗啦,唐毅手里的茶杯惊得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

第360章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唐毅知道“京察”这项制度,还是在读一本介绍东林党的书发现的。

所谓京察,就是对两京官员的考察,自从弘治以后,每六年一次,发展到嘉靖年间,已经非常完备,一般由吏部和都察院对五品以下京官进行考察,四品以上则是上书自陈,听凭皇帝发落。然后还有科道言官拾遗,互纠。

坦白讲,早期的京察的确是官场的自我更新,剔除不合格官员,督促官员清正廉洁,作用很大。

但是发展到了后期,尤其是东林党时代,朝堂党派林立,互相攻讦不断,京察就成为各个派系互相攻讦放冷箭打黑枪的手段。

东林党最热衷的就是利用京察把对手赶到南京闲住,而对手也会争取在下一次扳回来,来回倾轧。

嘉靖朝的京察,基本上处在从正能量居多,向负能量居多的转变期。

眼前这次究竟是正能量,还是负能量呢

唐毅十分笃定地说,肯定是负能量,而且还是最要命的那种

原因很简单,今年并不是厉行的京察之年,由于京察是六年一次,都在巳、亥年,也就是说,正常情况是明年才有京察,而丙辰年是针对外官的外察之年。

前面提到过,吏部尚书李默主持外察,狠狠杀了一大批严党官员,按照正常情况,李默主持嘉靖三十六年的京察,严党估计就真的成了明日黄花,正因为如此,严党才迫切需要干掉李默。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严党突然搞出了京察的把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里面有猫腻。唐毅整个人都不好了。

倒是户部尚书方钝老头见唐毅吃惊,只当他是小菜鸟,不懂京察的规矩,故此笑道:“状元郎,京察之法,其目有八,曰贪、曰酷、曰浮躁、曰不及、曰老、曰病、曰罢、曰不谨。处罚呢,有削职为民,有外调,有勒令致仕,有罢官闲住。”方钝掰着手指头,给唐毅科普京察,老头感慨地说道:“太祖爷的时候,京察中称职者还会被升迁,到了如今,京察只问过,不问功,而且是德行才力一起考察,如果外调还好,一旦被罢官,想要重新起复,那可就难上加难,可以说京察就是百官的一道鬼门关,人家说修道者有三灾九难,咱们到了官场也是如此,什么难都要闯,什么苦都要吃,外面看咱们风光无限,内里的憋屈只有自己知道,正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方钝还要往下说,见唐毅小脸凄苦,他忍不住笑道:“状元郎,京察是可怕不错,可是你一个新科进士,有什么考察的,再说了,陛下重视你,谁主持京察敢不给你上等考评,依老夫看,你一点都不用担心,倒是老夫,年纪越来越大,户部空虚,一年到头,被人家追着屁股要债,想一想啊,要是能致仕回家,也是老夫的幸运。”

唐毅慌忙说道:“老大人切不可如此,您老德高望重,户部这一摊哪能离得开您,再说了,一旦开海之后,财赋源源不断而已,您老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是啊,是啊”方钝捻着胡须笑道:“开海少不得要状元郎费心,陛下让你到户部观政,也是为了增加见闻,熟悉状况,没说的,有什么要求只管提,老夫能做到的绝不含糊。”

“多谢老大人。”

唐毅又和方钝闲扯了一会儿,就匆匆告辞。方钝见他变颜变色,心不在焉,忍不住笑道:“到底是年轻人,心里头藏不住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