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舌头根子,不怕长疮把舌头给烂了。”
小伙计连忙赔笑,“是几位爷来了,瞧您说的,那两位客爷问小的哪有什么名胜古迹,您说咱一个土生土长的泉州人,能不跟他们讲讲吗”
“是外地人”为首的大汉踩着板凳,拽拽地说道:“小子,外地人就要懂规矩,长眼睛,要不然什么都赚不到,还把小命搭上”
唐鹤征脚下一顿,别看他不声不响,作为唐顺之的儿子,文武本事都不差,别看那几个大汉嚣张,动起手来,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唐毅却微不可察地摇头,两个人快步离开了茶棚,直接到了晋江县衙。
这里比唐毅的知府衙门还惨,连个看门的都不剩,一路直接到了二堂。刚迈步进来,就听到一个声音,“缸里有水,炉子上有火,渴了自己烧,累了找地方歇着。”
第二卷。看去,说话的正是海瑞,这位一手拿着黑饼子,一手提着毛笔,刷刷点点处理面前厚厚的一摞诉状。
唐毅悄悄凑到了近前,也想看看这位海青天是怎么断案的。
看了一会儿,唐毅就不得不感叹,海瑞的速度还真快,不到一刻钟,已经处理了三五份,别以为海瑞是糊弄事,人家都写了详尽的批文。
十之七八的案子,在海瑞看来,都十分明确,没有什么难的,只要按律办事就行了,至于剩下的两三成,或是案情复杂,或是涉案人员特殊,需要费一些功夫。经过三推六问,都能搞清楚。
当然也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尤其是家庭财产纠纷,海瑞有他的一套原则:与其屈兄,宁屈其弟;与其屈叔伯,宁屈其侄;与其屈贫民,宁屈富民;与其屈愚直,宁屈刁顽。事在争产业,与其屈小民,宁屈乡宦,以救弊也;事在争言貌,与其屈乡宦,宁屈小民,以存体也。
按照这套办法,几乎所有的案子都变得容易多了,由于尊重了百姓的习惯,大多数人都能心悦诚服。
别以为海瑞这家伙就是个愣头青,就是个横冲直撞的莽夫,他的心细着呢,处处都占据大义,义之所在,人家才百无禁忌,要是不占一个理字,早就没法混了,其实海瑞这种官也是一种流氓,只不过是道德的流氓,不贪不占,绝对守法奉公,让对手无懈可击,再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勇气,那么恭喜你,清流心经就修到了大成
唐毅默默看着,竟然也从这头倔驴身上学到了不少本事,虽然他没法做到海瑞的无欲则刚,但是不妨在关键时候,学着海瑞,耍点无赖,没准也是破局的好办法。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海瑞才把毛笔一放,抬头正好看到唐毅笑眯眯站着,海瑞不好意思了。
“下官不知道是府尊驾临,请大人恕罪。”
“呵呵,刚峰兄断案如神,本官佩服之极,只是这两天衙门的差役都跑了,城外还有征地的事情,千头万绪,刚峰兄是不是该先顾一头啊。”
言下之意,就是案子先别弄了,哪知道海瑞把脑袋一晃:“大人,天大地大,百姓最大,下官累一点没关系,也请大人放心,城外征地进行的很顺利,至于衙门的差役,都是一群尸位素餐的无能之辈,我还巴不得他们都滚蛋呢,也好省下一点民脂民膏,用来修桥铺路也是好的。”
每次和海瑞对面,唐毅都会受到超过一万点的伤害,这头倔驴锋芒毕露,和他在一起真是受伤。
“刚峰兄,衙门这边你一个人能顶住,本官佩服,只是眼下市面上店铺关门,接二连三,看样子要不了三五天,泉州百姓就没地方买菜买米了。”唐毅忍不住叹息,要说他在苏州也经历过大场面,可那时候仅仅是粮食缺货,泉州可倒好,直接店铺关门,连个理由都没有,这些海商出手果然比东南的大户更狠了三分。
海瑞一听,眉头也皱了起来,“大人,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就是那些大姓不想让大人开海成功,故此才使出的手段,先是阻挠征地不成,接着差役请假,市面罢市,他们是想逼着大人低头。”
“刚峰兄所言甚是,你有什么高见”
海瑞突然站起,厉声说道:“大人,朝廷不敢作为,必然被小人所欺,区区商贾何足道哉不敢欺瞒大人,自从上次听说庆云庵之后,下官已经安排人手暗中调查,虽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是这些日子那里出入的人明显增多,下官只要一队人马,立刻把庆云庵抄了,只要没了领头闹事的,那些人不战自溃。”
海瑞还是那么斗志昂扬,这位的字典里似乎就没有低头两个字,可唐毅心里比谁都清楚,抓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破坏容易,建设难,对方是吃准了自己想要快速建功,向嘉靖展示才能的心里,才百般掣肘,用尽下三滥的手段,逼着自己就范。
要想做点事情,真难
第403章两个疯子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之中,两个人携手走进来泉州城,左边的人一身褐色的袍子,背着宝剑斗笠,往脸上看去,棱角分明,目光深邃,脸膛被晒得黝黑紫红,仿佛普通的行脚商人,只是他身形矫健,走起路来虎虎有气,又不像是寻常人物。
右边的那位五短身材,一身藏青色的儒衫,歪戴着头巾,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副吊儿郎当的德行。
两个人进了泉州城,往四外看去,只见店铺家家关门,街上有百姓挎着篮子,找遍街道,寻找那些还开门迎客的店铺,把身上仅有的钱都换成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在路上不断听到百姓的抱怨之声,简直怨气冲天。
眼看着就过年了,商铺都关门,面买不到,肉买不到,年三十儿的饺子可怎么办啊
老天爷啊,你怎么就不知道可怜可怜人。
看着百姓们愁眉苦脸,这两位也都面色严峻,矮小的那位啐了一口,“真不是东西,竟然拿泉州的百姓做赌注,他们太下作了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理,必须要帮帮状元郎,夫山兄,你意下如何”
“嗯,眼下除了衙门,怕是也没有能住人的客栈了,去看看吧。”
两个人结伴,往衙门赶来。
而此时呢,知府和知县衙门都闹开了,由于商铺大量关门,物资紧缺,各路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就在过去的三天,一共抓了一百多个小偷,还有好几十强盗。
不过这些都无济于事,泉州不比苏州,没有出现物价狂飙,甚至波及整个东南的局面,泉州的危机仅限于自身。
商铺越来越少,百姓抢购越来越疯狂,往往后面的人就买不到,一来二去,实在受不了的人就开始砸抢。
越是这么干,店铺的东家就越不敢开门,生怕被抢劫一空,造成了恶性循环,很快泉州还在营业的铺子几乎比国宝还少。
百姓们只好把目标放在了那些店铺的仓库,每天晚上,都要上演猫捉老鼠的大戏。百姓们千方百计,偷窃物资,东家就召集打手,严防死守,到了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双方你来我往,斗得别提多凶了。连挖地洞,打地道战的招数都用出来了,有时候百姓实在是拿不到东西,一气之下,就到处放火,大不了谁都得不到,泉州出海经商的传统浓重,大家伙都知道,在海上漂泊,最需要的就是同伴的配合,任何一个人面对着大海都渺小的,只有联合起来,才能有战斗力。
这种优良的传统,使得泉州的百姓组织能力极强,战斗起来,破坏性也相当惊人。就连一贯自负的海瑞面对着疯狂的百姓,也是无计可施。
幸好唐毅带着戚家军过来,戚继光亲自带着人马,昼夜巡逻,总算维持着没有发生大问题。
不过戚继光也跟唐毅说了,他最多能撑三天,等到泉州再也买不到任何商品的时候,老百姓的愤怒就会一股脑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