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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眼中充满了痛恨。做了二十年的狗,一直顺从主人,主人未必记得住,可是有一次忤逆,就死无葬身之地

想想和一些养宠物的人还真像,平时他们对阿猫阿狗别提多好了,可是当狗咬了一次,猫挠了一下,立刻变脸,恨不得给煮着吃了。

嘉靖比起人渣也好不了多少,他对严嵩的恶感终于超过了好感,一扭头,对徐阶说道:“你有什么主意”

“启奏陛下,臣以为三大殿刚刚建成,工部有不少剩余的材料,让他们立刻召集人手,彻夜赶工,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您就能重新回到玉熙宫了”徐阶充满了真挚的感情,嘉靖猛然一动,好像二十年前,严嵩就是这么和自己说话的。老狗不堪用了,又添了一条新狗,嘉靖百感交集,也不知是喜,也不知是忧。

“徐阁老,你觉得谁能把工程做好”

“一事不烦二主,还是交给严部堂吧。”

“严世藩”

嘉靖一下子糊涂了,他迟疑道:“严世藩母丧,还要扶灵回家,怕是不妥吧”

一直跪在地上的严嵩突然心中一动,他的老脑筋总算是转了过来,除了这么大的纰漏,徐阶取而代之,已经势不可挡。

偏偏自己还有那么多布局没有完成,可不能离了严世藩啊

严嵩突然跪爬半步,磕头说道:“君父如天,严世藩身为朝臣,理应为君父分忧,让他负责督修宫殿,再合适不过了。至于扶灵回乡可以交给老臣的孙子严鹄。”

打蛇随棍上,这些日子严世藩就闹着如何夺情呢天赐良机,严嵩哪能放过。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嘉靖的表情十分怪异。放在以往,严世藩能放着母丧不管,给他修宫殿,嘉靖一定很感动,可是如今严世藩的种种作为,已经让嘉靖厌恶他,看你不顺眼,干什么都是错。

修宫殿,也是暗藏私心,没准就是还要狠捞一笔

嘉靖沉默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严嵩几乎冻僵了,嘉靖才缓缓点头,“你们父子想好了,朕也无话可说,就让严世藩负责吧。”

说完,嘉靖不耐烦地挥挥手,徐阶识趣地搀扶着严嵩,缓缓退了下去。

唐顺之听完讲述,眉头深锁,感叹说道:“真没有想到,顺从了陛下一辈子的严阁老,竟然会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以其兴必以其亡,果不其然啊对了,行之,你说徐阶为什么最后要帮严世藩一把,他到底是打得什么算盘”

“徐阁老心计深沉,我也说不准,不过我猜测他是想让严世藩犯更多的错误,逼着陛下干掉严世藩。”

唐顺之点点头,“这谁都能看得出来,只要和咱们没关系,安心过年也就是了。”

唐毅突然一阵苦笑,“师父,弟子想躲清静,可是树欲静风不止啊您看看,这有几笔兵部的账目,足有一百多万两银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坑”

第621章高手的较量

腊月二十八通过廷推,到了二十九,唐毅就拿到了兵部的关键清单,还是在休息的时间,效率实在是惊人,要知道唐顺之连一句话都没有关照。

“行之,你现在可越发手眼通天了”

“哪有啊”唐毅谦逊说道:“多亏了孙鑨,他在兵部当郎中,神仙下凡问土地,不敢打扰您老人家,就只能问问他了。”

“孙鑨嗯,不错,挺会办事的。”唐顺之笑道:“没想到才这么几年,你的人马就到处都是了”

唐毅没有反驳,心里还有点小雀跃,如果转过年来,嘉靖四十一年这一科能拿下,从两京六部,到十三布政使司,里里外外,都会有唐毅的人马。

严格算起来,壬戌科才是心学正式推出的第一批举子,和唐毅的丙辰科不同,参加壬戌科的东南士子,也包括湖广,甚至四川的举子,他们都经过系统的心学培养,还有大把的经费资助,同时大量心学前辈鸿儒到处讲学,宣扬理念,吸收门徒,各种刊物书籍发行,就好像一张大网,网尽天下英才。

只要这股年轻血液进入官场,并且给他们足够时间成长起来,就没人能撼动唐毅的根基。

前途越是光明,眼下却越要小心谨慎,错迈出半步,就会招来灭顶之灾。唐毅显得格外小心,这也是他不轻易做出决定的原因。

唐顺之仔细看着清单,上面的内容一点不复杂,他只看了一眼,就都刻在了脑子里,之所以还反复看,就是唐顺之也吃不准,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唐毅很有耐心,足足等了一刻钟,茶水早都凉了,就连铁壶里的水都没了温度,唐顺之才长叹一声。

“行之,多半是有问题的。”

“怎么说”

“你看,这里面有两笔账是修路的,其中一笔在辽东,一笔在云贵,总计七十万两银子,说是给调兵之用,可是两地战乱不算严重,辽东土蛮比起俺答不值一提,至于云贵平叛,多用土兵,他们穿山越岭,如走平地,用不着专门修路。”

唐毅当然赞同老师的看法,“师相,您以为他们修路是要干什么呢”

“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工部的账。”

“工部严世藩”

“没错”唐顺之道:“这些年严世藩大工程大贪,小工程小贪,不放过一个中饱私囊的机会。譬如说吧,修三大殿,给工部前后拨款五百万两之多,严世藩至少贪了三百万两。”

“不会吧”唐毅不敢置信道:“师相,三大殿的工程固然油水不少,可是弟子看过来,基本上还是真材实料,严世藩最多能贪污三成,如果贪到了六成,保证修不起来啊”

“哈哈哈,行之,要说你的脑筋不差,可是比起人家小阁老的敛财手段,还是差了一筹啊,严世藩可是骨头里都能榨出油,他贪污的秘密就在这张单子上,你好好看看。”

唐毅听从老师的吩咐,把单子捧在手里,仔细从头到尾,看了又看,想了又想

“我明白了”

唐毅恍然大悟道:“他是在记账上动了手脚”

“不错,一语中的。”唐顺之叹道:“内阁拨给工部的银子,是计算了运费的,一根大料从云贵运出来,差不多要一万两银子,其中有民夫的花费,有修路的花费,可是严世藩呢,把民夫的账都算到地方头上,修路的花费或是记到兵部的账,或是记到户部的名下。如此一来,看似工部的开销没有增加,还把工程顺顺利利给完成了,实则其他各部替工部背了黑锅,银子都落到了严家父子的手里”

唐顺之越说越气,狠狠一拍桌子,“行之,你在东南开海,费尽了心思,每年几百万两的税银,户部岁入成倍增加,可为何朝廷还捉襟见肘,拿不出银子关口都在这里有严嵩和严世藩父子,贪得无厌,再多几座金山银山,都会被他们搬到家里,老百姓一点好处都得不到,祸国殃民,严家父子该死”

能不怒吗,徒弟像是老牛,辛辛苦苦耕田,结果收成都被一帮老鼠给偷走了,要是以往的唐顺之,早就上书把鬼把戏戳穿,和严家拼个你死我活了。

反倒是唐毅,有些没心没肺,他只是盯着清单,皱着眉头,不停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