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那些楞头青们直傻眼,他几乎成了牛头山上人尽皆知的人物。他说他不会越狱的,要想跑就是跑一千次一万次都跑了,这也成了一诺千金,所以对他的管理是宽松、“人性化”的,他并不在监狱里吃饭而是在离监狱不远的小餐馆定餐,烟、酒也从来没有少过,只管拿去吃就是了,据说那些都是他的徒子徒孙们孝敬的。老刘平时也不用干什么具体活,就出工时记记工,打打正字,然后在熄灯铃响之前赶回“号子”睡觉就是了。因为他的传奇经历,农民身份的肖营长其实早就拜老刘为师了,父亲是以后才知道的。
这个老刘说父亲有两个崽,那是不差分毫的,也是有一个确实不在身边因姑姑结婚多年一直不曾生育,父亲为了照顾妹妹家庭,做通娘的工作,辅弟弟给姑姑做崽了,不过他又说不久就会回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当时的父亲亦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就更为老刘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老刘的传奇故事对于吴韧这个只有十岁的农村少年来说,无疑是块巨大的磁铁石,始终是个神奇的谜。因此,他极端渴望见到老刘。父亲终于耐不住吴韧的软磨硬泡,同意带他去牛头山玩耍一回。吴韧的到来给民兵们的业余时间带来了很大的乐趣,他们都喜欢把他当成小屁虫来逗,甚至跟他开那些粗俗的玩笑,他们还带他去打靶什么的,他就是不太领情。因为他一心想的只是要认识老刘,少年吴韧把这想法跟肖营长说了,他爽快地答应明天带他押解犯人出去劳动,因为那时老刘也会去,他告诉吴韧那个相貌精干、戴草帽的小老头就是。
第二天,肖营长他们背着枪押着劳改犯们整队出去劳动,清一色的光头,在阳光下头皮青得耀眼,唯有老刘,既没有穿“号衣”,也没有理光头,还戴了顶新草帽。他不走在队列之中,倒像一个监工头,手里拿着本子和笔,微驼着背,信步走来
很快到了目的地,民兵们四处警戒去了,老刘也找了块草地坐了下来,开始记工。吴韧却因为无法搭讪上老刘而心中懊恼,便在原地踱度。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羞涩,吴韧便反展着双手轻轻踱到老刘身后,然后“吭”“吭”故意咳嗽了两声。老刘抬起头来,满眼都是笑意。“过来,小鬼,我早就注意你了”吴韧激动得脸都弊红了,正想开口,老刘又发话了“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是吴部长的大公子”老刘整张小脸都浮满了天真无邪如孩童般的笑容,仿佛眉尖都有笑意在流淌。
吴韧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心中的疑惑:“您怎就知道我是吴部长的大崽”“小傻瓜,那还用得着说吗,谁又瞧不出来那长相、筋骨、额头、眉宇之间、举手投足,哪点不像你父亲,虎父无犬子嘛”老刘半是调侃,半是感慨。
就这样,吴韧他们算是认识了,那几天,吴韧除了睡觉,几乎天天围着他转,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例如:老刘伯伯,您多大了,我怎么看不出你的年龄啊;您有小孩吗,他们也跟我一样读书吧等等,老刘总是笑呵呵的,避而不答。每天晚上他总是将吴韧亲自送到父亲那里,就这样吴韧和老刘也成了朋友。
老刘的神奇,始于他的每次来访。
父亲在牛头山工作了一年又回到了原来的单位,听父亲说他离开时,老刘已经刑满释放,再入茫茫江湖了。生命中也许有许多人、许多事注定都要成为匆匆过客,就像天边的流星一样绚烂而短暂。对于老刘,说不上思念,吴韧只是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给过他缤纷的梦想。
第二年的小年夜,吴韧家正围着火炉吃晚饭,老刘却奇迹般地出现了,白皙的面皮、笔挺的西服、雪白的衬衣、斜背着个黑色的挎包,两手提的大概是烟、酒、糖果之类,他一坐下,便一把拽过吴韧,倒放在他大脚上就在屁股上来了几巴掌,然后变戏法似的塞给他一张百元大钞。
老刘的到来,父亲很是高兴,吩咐母亲马上杀只黑母鸡,连老刘拦都拦不住。重整酒席后,已是晚上八点多了,母亲来轰吴韧去睡觉,他才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离开。父亲和老刘对喝着直到深夜,吴韧醒来尿尿时,还发现客厅里灯火明亮,两人还在窃窃交谈着什么
第二天,父亲和老刘都起得很早。吴韧起来时,父亲陪着老好从外面乡间小路上散步回来。当天上午,父亲和老刘去了吴韧那不曾生育的姑姑家,吴韧极想跟去,却被父亲训斥了一番。
老刘走后,吴韧偷听了父母的谈话,终于明白了父亲和老刘去姑姑家的具体情况。
那天老刘到姑姑家门口时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绕房三周后才和父亲进去的,当时的老刘并没说什么。姑父、姑姑、还有弟弟迎了出来,老刘热情地抱了抱弟弟,同样也变戏法似的给了他一张百元大钞。宾主双方,客气寒暄之后,姑姑便说出自己的苦衷,结婚多年一直未曾生育,始终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老刘给姑父姑姑号过脉之后,留下一处方,据说用药非常之简单,把鸡蛋壳粉碎来用淘米水冲服。姑父大概有些不屑,找借口出去了。
刚一走出姑姑家,老刘便拉住父亲,颇为焦急地说:“部长,你妹和妹夫那房子再也不能住了,马上搬出来,或许还能有救,就是到外面临时搭棚、流浪过日子也不要再回去住了,否则会出大事的。”父亲惊问缘何,老刘犹豫了良久,终于还是说出了他的理由:一、此处宅基地本非住人之所,想来户主也应是人丁稀薄事实上姑父家已是三代单传,连五服之内的亲行都没有,现又遭后山恶藤入侵,风水、生气尽失,更加凶险。二、此处住宅兴建之初,当有包工师傅运用了鲁班术一种类似于西方的巫蛊术,应在前襟墙神龛之下有一空心砖,砖里头藏有泥塑“菩萨”一个,咒语若干。所以本住所不能住人。父亲忙问可有何法可趋利避害,老刘只是摇头叹息。
父亲和母亲似乎商量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把姑父姑姑叫过来,好言相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举果然遭到了姑父的强烈反对,他是属于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农夫,只知道靠出力挣钱、吃饭、过日子,姑姑尽管小时候脚有点问题,但也会裁缝手艺,小日子倒也过得红红火火,只是没有生育让他们以前关系一度紧张,弟弟辅过去后,日子过得更是有说有笑,有滋有味了。这个憨厚老实的农民汉子突然叫他抛弃自己的祖产,另择住处,或流浪他乡更何况他还正准备在隔边配厢房,他彻底被激怒了,最后是不欢而散,姑姑在父亲面前眼泪双流,父亲叹了口气,“你们走吧,别怪大哥绝情,以后你们有事不必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