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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节:最后的格格

傅伦老泪纵横,长叹一声:“唉,一言难尽”他将云香引至郊外一处破败的庙里,大福晋玉琴正靠在一张破旧的棉毯上休息。云香环顾四周,只见墙壁已经严重脱落,屋角许多雨天浸渍的印记,梁木爆裂,蛛网累结。只有地上的黄草还有一些干爽的感觉,又哪里与自己长大的金碧辉煌的王府可比一二。云香眼一热,落下泪来:“阿玛你们就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云香看见憔悴的玉琴,哭着跑过去,喊道:“额娘”玉琴被唤醒,看见云香,顿时泣不成声,三人抱头哭成一团。待情绪稍微和缓,云香便问道:“阿玛,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傅伦道:“云香,别叫我们阿玛、额娘了,现在是民国,被人听到了麻烦,以后就改叫爹和娘吧。”“是,爹、娘。”云香顺从地应了一声,心中急切地想知道为何他们会如此落魄,王府虽没有了,家底却还是有的,也不至于落到这等地步,于是连忙问道,“这么些日子爹娘是什么过来的”“那天乱匪闯入王府后,我们就与你失散了。我派了知县到处找你,可都没有下落。为了安全考虑,我跟你娘就去天津的别院避一避,想知县找到你后再把你接来。可万万没想到,天津那边闹得更凶。没过多久,大清就共和了,我们就被一群乱民抓了起来,他们不给我们东西吃,饿得发昏了才给喝口水,唉”云香接道:“然后你们就又回来了”傅伦道:“是啊,我们在天津,差一点点就把命给送了。好不容易逃出来,想一想还是先回来吧,怎么说家还在这儿”云香听着听着哭了起来:“爹、娘。这些日子你们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多,是女儿不好,让你们受苦了”傅伦连忙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再说爹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点苦算不了什么。能够再看见你,就已经足够了。”这时玉琴抹了抹眼泪,问道:“云香,你现在住在哪儿”云香道:“那天混乱中,被一个朋友救下,一直住在他那儿。爹,娘,你们一定都饿了吧,我去买些菜,马上回来。”傅伦不放心地嘱咐道:“小心点,云香。”云香微笑道:“放心吧,云香不会再与你们分开了。”云香出了破庙便直奔方家而去,刚进门便见天羽正在看报,她想了想,上前说道:“天羽哥,我找到我爹娘了。”天羽正对云香空手而归感到奇怪,不过他的注意力立刻便被引到这个好消息上:“真的太好了,那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才对”云香咬咬唇,说道:“我我想,明天一早就搬过去跟他们住。”天羽大惊道:“这里不好吗为什么不让他们搬过来”云香心说这里是很好,但如果让你知道我阿玛是谁,那可就大大不好了。她决然道:“这怎么可以,打扰你这么久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要是把父母也接过来的话就太不像话了。”天羽急忙起身,走到云香面前,诚恳地表态道:“我不介意。”云香不欲多作纠缠,截口道:“我介意,天羽哥,这些日子谢谢你的照顾,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我进去做饭了,做好了叫你。”说罢,再不给天羽机会,她转身钻进厨房。天羽心中生出一丝不安,兀自在她身后叫道:“云香云香”直到佳人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面,他才愣愣地坐了下来,任凭报纸撒了一地。云香做好饭菜便匆匆出了门,天羽见云香行为异于往日,心中一动,便悄悄尾随云香而去。一心惦记着在破庙中忍饥挨饿的爹娘,云香脚步匆匆,完全没有察觉出自己被人跟踪。她提着自己精心准备的食盒,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庙中,张罗着傅伦和玉琴吃饭。傅伦夫妇多日不曾吃过一顿好饭,在自家女儿面前也顾不得许多虚礼,狼吞虎咽起来。云香又高兴又难过地说:“爹、娘,女儿这一年内学会了做饭,会做很多菜式。以后女儿天天做给爹娘吃。”傅伦闻言心中一酸,云香接着说道:“爹,我待会儿就去朋友那边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傅伦高兴极了,连声道好。云香一笑,便先行出门了。傅伦和玉琴刚要继续吃饭,破庙的门又吱呀一声开了。傅伦心道:这丫头,一定是忘了什么东西了。转头一看,门口竟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傅伦疑惑地看着来人,只见那人微笑着走到他们面前,开口道:“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云香的朋友,我叫方天羽。”云香收拾好包袱,环顾了一下住了这么久的方家,心中有些恋恋不舍,但是又无计可施。她叹了口气,开始打扫卫生,就当是自己为方家做的最后一件事。这时天羽带着两个人走进来,口中唤道:“云香,你看谁来了。”云香抬头一看,顿时呆在原地:“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傅伦道:“是方公子带我们来的,我们本来说不要的,可是实在是盛情难却。”玉琴也在一边和道:“是啊是啊,真是不好意思。”云香深深看向天羽,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愤怒,她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爹娘住哪里,你跟踪我”

第34节:最后的格格

天羽没想到云香是这个反应,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也是想让伯父,伯母有个好一点的环境住。”“你”云香气急败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傅伦忙把云香拉到一边,责备道:“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你怎么能这么对方公子说话”天羽诚恳地解释道:“云香,跟踪你是我不对,不过破庙这种地方实在不宜久留,你就让伯父伯母暂时在这里安顿吧,等将来找到更合适的再搬,你说呢”云香看看父母,知道眼下根本无法解释个中原因,天羽似乎没有认出爹娘,自己又身无分文,无法安置一家三口,只当是权宜之计,一旦找到地方就马上搬出去。思来想去,云香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当夜,傅伦夫妇就在方家住下了。玉琴为傅伦铺床,见云香坐在一边,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她柔声道:“我好久都没有床睡了,云香,你的这个朋友人真不错,又懂礼貌,我看他八成是看上你了。”云香心中正气闷,不以为然地回道:“娘,你说到哪里去了”摆明了不想再谈这个问题。心情大好的傅伦却没有体会出女儿的心情,接口道:“别说你娘,我也看出来了,这姓方的对我们是爱屋及乌,好在你当初没嫁给那个景寿”不提景寿还好,一提这个人,云香便无可避免地想起另一个叫她牵肠挂肚的人,那今生唯一的爱人,如今却生死未卜,这厢天羽的感情她不是不知道,但是却无以为报,她的爱情再也无法分出一点一滴给别人了。想到这里,云香黯然地喊了一声:“爹”傅伦听出女儿话语里浓烈的拒绝的味道,心下一怔,他是何等精明的人,立马把前前后后都想透了,于是打着哈哈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看你们相处得挺好,以后啊你自己的幸福自己把握,爹娘不会再干涉你,阻拦你了。”云香心一横,道:“真的吗”傅伦不疑有他,爽快地答道:“当然是真的。”云香霍地站起身来:“那我们现在就走。”玉琴一惊,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为什么”“我不想一直麻烦人家,而且你们的身份也是个问题。”云香决定不再隐瞒,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方天羽跟我们裕王府有血海深仇。”傅伦大惊失色:“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我得罪过哪个姓方的”云香和盘托出:“天羽告诉我,他爹以前是我们王府的管家,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打死了,爹还把他们母子也赶了出去”咚的一声,玉琴手里的被子落在了地上,带得床边的凳子也倒了,发出刺耳的声音。尽管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方管家之妻任冰和小儿子被赶出王府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玉琴失神地喃喃道:“冤孽,冤孽啊”云香见玉琴的样子,心中一凉,一直以为这是个误会,如今看来却十有八九是确有其事了,但她仍不愿相信,坚持向两人求证道:“爹,娘,事情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傅伦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这件事说来太复杂了,总之他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云香知道暂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但是既然爹娘已经知道了这事,想必也不愿意再住在方家了,便说道:“我相信爹的为人,我们还是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吧”不待傅伦回答,玉琴已经歇斯底里地轻喊起来:“不要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床了,我不要回到那个烂地方,现在你爹已经不是王爷了,我们看起来跟普通的老百姓没两样,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守口如瓶,他不会知道的。”云香还想说什么,玉琴慌忙说道:“云香,就当娘求你了,爹娘都老了,经不起折腾了,你就让我们过几天舒坦的日子吧”傅伦也带着一丝侥幸心理,试探地说道:“你娘说的也有道理,咱们不说,没人会知道。”“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不走了,不走了。”不待云香再反驳,玉琴飞快地捡起被子,继续铺着床。云香看着憔悴的爹娘,想到破庙里那几把充当铺盖的黄草,心中一软,默不作声。许久之后,云香每每回想起当年的这一次次的心软,想到之后发生的那么多事,唏嘘不已。也许一开始,很多事情就已经是注定了的。一年一度的庙会并没有因为皇帝的下台政体的改革而被废弃,观音庙里,香火依然旺盛。善男信女们虔诚地前来烧香许愿,希望神明赐福保佑。云香此刻也虔诚地在观音面前默默祈祷着:大慈大悲的观音娘娘,请你保佑我的爹娘不要再遭受什么灾祸,保佑温大哥一切平安,保佑我们早日重逢祝祷完毕,云香跪下毕恭毕敬地磕着头。这时,良玉和大宝过来,就站在云香身后,两人也在默默许愿。云香俯下身子,良玉和大宝都没有注意到身前的这个少女。突然殿外传来一阵纷闹,一个阔少模样的人正在跳脚大喊抓贼,不远处,一个惊慌逃窜的瘦小身影一闪而逝。良玉和大宝如今身为巡捕,对“抓贼”这样的字眼相当敏感,两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跃出殿外,朝着那个小偷逃走的方向追去。听到动静的云香也回头看发生什么事,却只看到几个闪过的背影。

第35节:最后的格格

良玉他们追出半里地,终于抓住那光天化日下行窃的大胆贼子,谁知竟是熟人开心。开心慌忙朝良玉身后一探,大喊道:“有人”良玉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仍是紧紧抓着她的衣领,喝道:“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上次就觉得你有点眼熟,原来真是你小子。今天跟你新账老帐一起算。”大宝心中掠过一丝不忍,却又不知道怎么劝阻。上次开心就是从他手上放走的,没想到这个姑娘不思悔改,如今更是变本加厉。正焦心着,却见开心不知何时手里抓着一把香灰,往正想逮她回巡捕房的良玉脸上一撒。大宝大惊失色,大叫一声:“小心”那边良玉已经警觉地闭上了双眼,双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对开心的禁锢,交叉挡在面前。开心觑着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她像一个绝处逢生的兔子,一溜烟跑没了影。扑散面前的香灰,良玉抹了抹脸,和大宝继续追了上去。云香回家经过此地,仿佛是命运的捉弄,两人再次生生错过。这次行动简直是开心“出道”以来最丧气的一次。她狂奔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确定身后再无追兵,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两腿战战,小腿肚子都要翻到前面来了。这一路只顾着催促自己跑跑跑,却早忘记了两腿已经跑得没有知觉。街边很多满面黑灰衣衫褴褛的年迈乞丐,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生气,多日不曾进食的单薄身体在风中更是瑟瑟发抖,仿佛这风再吹得劲些,这些人就要如风筝般散向各处。开心停下自己的脚步,将刚才从那个阔少腰间摸来的钱袋拿出来,抖出里面的碎银子,一一放到那些乞丐的碗里,嘴里一边喘气一边说道:“老爷爷、老奶奶,用这些前去好好吃几顿吧。”追过来的良玉和大宝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景象,那些乞丐欢天喜地地各自去买吃的,开心心情舒畅地准备回花满楼,一转身却看到良玉和大宝的两张“阎王脸”,她吓得一激灵,正要重新开始她的逃亡之旅,良玉却拦住她,说道:“我都看见了。你要救济穷人,这份心意是好的,但是用偷的方法却不对。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下次不要再让我碰到了。”开心闻言喜出望外,吐了吐舌头,转眼就跑得没了影。良玉又气又好笑道:“这小子,跑得倒快”大宝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听到良玉的话,他笑了出来。良玉也哈哈大笑,哪里知道大宝心中的秘密。太白居临街的雅座里酒香四溢,八仙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天羽执着酒壶,殷勤地替傅伦斟酒,两人互让一下,举杯一饮而尽。天羽盛赞道:“伯父,您真是海量。”手上也没停着,复又斟上了一杯。傅伦客套道:“哪里,年纪大了,不行了。”虽是谦语,口气却隐隐有一丝自负。天羽忙道:“伯父过谦,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呵呵。”傅伦心情极好,笑着也为天羽倒了一杯,“来,你救了我女儿,还照顾了她这么长时间,我还没好好谢过你。这杯我先干为敬。”说罢一口喝下。天羽也一口喝下,亮了亮杯底:“伯父说哪里话,能够遇上云香这么好的姑娘,是我的荣幸。”“小女不才。有很多不懂事的地方,还要你多包涵。”“伯父你过谦了,我觉得云香她善良、聪明、心地又好”傅伦哈哈大笑,道:“瞧你把她夸的,她还有许多缺点你没发现呢”天羽趁机借着话头道:“伯父,我是个爽快人。有什么话我就直说了,我很喜欢云香,我想跟您提亲。